第一章
谁会得罪一个无关重要的人?”我笑着反问。
最后聪恕送我回家,路上一直没有对白。到家我只说声谢。他说:“改天见。”我笑笑,我很怀疑再见的可能性,我并不是天香国色,他不讨厌我不一定代表会打电话来约会我。
老妈还没睡,她看上去很疲倦,正在看电视。
我洗把脸。
“人是有命运的吧?”我绞着毛巾问。
“自然。”妈妈叹口气。
“性格能控制命运?”我问。
“自然。一个女人十八岁便立志要弄点钱,只要先天条件不太坏,总会成功的。”妈妈说,“顾着谈恋爱,结果自然啥子也没有。”
“有回忆。”我说。
“回忆有屁用。”妈妈说,“你能靠回忆活命吗?回忆吃得饱还是穿得暖?”
我答:“话不能这么说,”我笑笑,“爱人与被爱都是幸福的,寸寸生命都有意义,人生下来个个都是戏子,非得有个基本观众不可,所以要恋爱。”
“你与韩国泰怎么样?”妈妈问。
“他不是理想观众,他是粤语片水准,我这样的超级演技,瞧得他一头雾水,七荤八素。”
妈妈笑。
“真的,我这个人故事性不强……你能叫琼瑶的读者转行看狄伦汤默斯吗?完全是两码子的事,边都沾不到,陪韩国泰闷死,格调都降低了不少。”
“没有人勉强你与他在一起。”
“怎么没有?我的经济环境勉强着我跟他在一起,这还不够?”
“你确实不能与他结婚?”
“我?”我指指鼻子,“剑桥读BAR的学生嫁与唐人街餐馆调酒师?”
“他父亲是店主,他也从来没冒充过他不是唐人街人马。”母亲不以为然,“你就是这一点不好。”
“妈妈,每个女人一生之中必须有许多男人作踏脚石,如果你以为我利用韩国泰,那么你就错了,韩某在被利用期间,他也得到他所需要的一切。他并不是笨人。”
“我反对你这么做。”老妈妈说。
“这是生存之道。”我说,“妈妈,你应该明白,我一个人在伦敦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你可以回到香港来,我不相信你找不到工作。”
我凄凉地微笑。“回香港来?在中环找一份工作?朝九晚六,对牢一只打字机啪啪啪。度过这么一辈子?我的要求比这个高很多呢,不幸得很。”
“如果你可以找到爱人,打字机的啪啪声也是享受。”
“爱人?”我叹口气。
“我到澳洲去后,这间房子便退掉,以后住在什么地方,你自己作准备——我对不起你,什么事大大小小都要你自己作打算——”
老妈说了眼泪又像要掉下来的样子,我连忙顾左右而言他,安抚她老人家。
我们两个都早早上床。
我在长沙发上辗转反侧,到清晨三点才吞安眠药,不知是否心理作用,老觉得天朦胧亮,想到词里的“梦长君不知”。真可悲,二十一岁已经靠安眠药睡眠,我独个儿坐在沙发上很久,点一支烟。
以前谈恋爱,电话就搁床头,半夜迷迷朦朦接了电话说的都是真心话,因为说谎需要高度精神集中。有人去了外国,一日早上六点半通话,我在长途电话非常呜咽地问:“式微、式微,胡不归?”醒来之后觉得十分肉麻不堪。
白天工作的时候,穿上无形盔甲,刀枪不入,甭说是区区一个长途电话,白色武士他亲自莅临,顶多也是上马一决雌雄。但黎明是不一样的,人在这阴雾时分特别敏感,一碰就淌眼泪。
能够爱人与被爱真是太幸福。像勖聪慧,宋家明坚强有力的拥抱永远等候着她。离开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