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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我一直以为你们不喜欢我,”她笑说,“因为你们站在姚晶那一边。”

    编姐说:“小姐,我们都是成年人,是非倒还辨得清,事情哪里就只分黑白两党那么简单?忠就忠,奸就奸?那倒好。可惜天下每一件事至少有两面呢。”

    “我是好人还是坏人?”她忽然问。

    “有些事情上是好人,有些事上是坏人,每个人都一样。”

    王玉放心了,呼出一口气,胸脯起伏,端的十分迷人。

    王玉问:“你们同姚晶那么熟,倒说一说,她漂亮还是我漂亮?”

    我放下匙羮,“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她解嘲地说:“那还不就等于说我不如她。”

    “也不是,”我说,“你有你的好处。”

    “哪他为什么不爱我?”王玉坦率得很。

    “他当然爱过你,不然怎么同你一起住那么久?”

    “后来呢?”王玉问我。

    “后来?后来他认为得不到的是最好的。”我说得很幽默。

    王玉并不笨,她大眼睛眨了眨,“但姚晶确是有韵味的女人,”她低下头,“而我,我太粗糙。”

    我说:“你有青春。”

    “她也有过青春,我老了之后,未必有她那股味道。”王玉还是耿耿于怀。

    “她已经去世。”

    “但她得到那么多。”王玉怎么都不肯放过姚晶。

    “她付出更多,不是你可以想象的。”我说,“而且你还活着,大有作为。”

    她用手托着头,仍然不甘心。这女子的毛发极浓,眉睫与鬓脚都美,唇上的汗毛细细密密,尤其性感。

    她有她的好处,自然,何止一点点。

    我说:“你就要开始新生活,请忘记这里的一切。”

    她忽然轻轻哼起歌来,那是改编自“卡门”的一首旧歌中之一句:“男人,不过是消遣的玩意儿,有什么了不起!”唱定之后很寂寥地笑。

    过很久很久,在隔桌摔牌声中,她又哼:“什么叫情,什么叫爱,还不是男男女女在做戏……”

    然后她站起来,旗袍角一扬,到别处去招呼客人去了。

    编姐顺着那调子不能自已,问我:“那时是什么人填的词?那么好。”

    “如果你开始怀旧,那就证明你已经老了。”我说,“我们走吧。”

    王玉坐在一个男人身后,在叮嘱:“打九筒,打嘛。”

    那男人迷迷糊糊,几乎把一颗心掏出来打出去。

    我看得乐透。美丽的女人往往有九命。

    编姐说:“我们要走了,保重。”

    “谢谢你们来。”她站起来送客。

    我也说:“祝福。”

    “你们还在找姚晶的女儿?”

    “你能帮我们?”编姐连忙问。

    “我只知道她名字。”

    我有心要试王玉,“姓什么?”

    “瞿,瞿马利。”

    王玉没有说谎。

    “她住在什么地方?”

    “她今年十八岁。我不知她住在什么地方,但是不难找到她呀,为什么那么久你还没有她的讯息?”

    我啼笑皆非,“你倒是会说风凉话。”

    她讪笑,“咦,你们读书人有时倒是很蠢的,那女孩子是名校女生,你想想,本市有几间名校?又有多少人姓瞿?”

    我“呀”地一声,立刻握住编姐的手臂,我们脑筋太不灵光。

    真的,本市有几间学校?

    我们立刻开始这项地毯式搜索。

    别以为是简单的事,校方多数不愿透露学生私人资料,并且怀疑我们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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