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海豚的搁浅
翁信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公文袋,公文袋里面的东西,是认识缇缇和沈鱼以前的一些私人物件,不方便放在家里。翁信良抽出一张照片,是胡小蝶抱着叮当在他家里拍的照片。那时的胡小蝶和叮当都比现在年轻和开朗。叮当已经十四岁,这么老了,难逃一死。
叮当在藤篮里发出微弱的呻吟声,看来止痛剂的效用已经消失了。翁信良拿出一瓶吗啡,替叮当注射。
晚上十时三十分,翁信良仍然在重复翻看以前的照片和信件。电话响起,是胡小蝶。
“你还没有走?”
“我今天晚上不走。”翁信良说。
“我可以来看看叮当吗?”
“可以。”
二十分钟后,胡小蝶来到诊所。
“它怎么了?”胡小蝶凑近叮当。
“它在睡。”翁信良说,“我替它注射了吗啡。”
“你将它人道毁灭吧。”胡小蝶冷静地说。
“你改变主意了?”翁信良有点意外。
“它没有必要为了我们生存下去,”胡小蝶哽咽,“是你把它送给我,所以我舍不得让它死,宁愿它痛苦地生存,我太自私,没有必要要三个成人和一只猫和我一起痛苦,请你杀了它吧!”胡小蝶嚎哭。
“你别这样。”翁信良安慰她。
胡小蝶抱着翁信良。
“不要哭。”翁信良难过地说。
“不要离开我。”胡小蝶说。
沈鱼泡在浴缸里已经一个小时,只要回到水里,她的痛楚便可以暂时减轻,水是她的镇痛剂。她不断在玩那个将有关连的事物连结在一起的游戏,她越来越肯定抽骆驼牌的彼得是虚构的。那个姓胡的女人长得像缇缇,所以翁信良迷上了她。
尽管她多么努力,翁信良还是忘不了缇缇。沈鱼裸着身子从浴缸走出来,穿过大厅,走到睡房,身子的水一直淌到地上,好像身体也在哭泣。她拿起电话筒,毫不犹豫地拨了一个号码,响了三下,对方来接电话。
“喂——”是翁信良的声音。
沈鱼立即放下电话。
她本来想问翁信良:“你什么时候回来?”拨号码的时候毫不迟疑,听到他的声音,却失去了勇气。
“是谁?”胡小蝶问翁信良。
“不知道。”
“两点多了。”胡小蝶疲倦地挨在翁信良身上。
他们听到叮当发出几声凄厉的呻吟声,已经是凌晨五点钟。叮当的样子痛苦得叫人目不忍睹。
“到外面等我。”翁信良跟胡小蝶说。
胡小蝶知道这是她跟叮当诀别的时刻了,她抱起它,深深地吻了它一下,泪水沾湿了它的脸。
翁信良在叮当的屁股上打了一针,温柔地抚摸它的身体,它的身体冰冷,他给它人世最后的温暖,它终于安祥地睡了。这是他养了五年的猫。
翁信良走出诊症室,跟胡小蝶说:“我送你回去。”
“叮当的尸体怎么办?”胡小蝶哭着问他。
“诊所开门之后会有人处理。”
翁信良陪胡小蝶回家,胡小蝶双眼都哭肿了,疲累地躺在床上。翁信良一直坐在床边。
“你不要走。”胡小蝶说。
翁信良站起来。
“你要去哪里?”胡小蝶紧紧地拉着他的手。
“我去倒杯水。”
胡小蝶微笑点头。
翁信良到厨房喝水,诊所里那个电话该是沈鱼打来的吧?像她那么聪明的女人,应该已经猜出是什么一回事了。他实在无法回去面对她,但逃避她似乎又太无情。
天已经亮起来,今夜没有一个人睡得好。翁信良走进睡房。胡小蝶抱着一个枕头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