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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行者之十


    ——炸人地雷,有以压力触发,或以引线触发。

    pma-1a只需要三公斤的压力就会爆发。三公斤,可能是一只鸡,可能是一只猫,可以是你放下的一袋蕃茄。以引线触发的,只需要一公斤的拉力。

    激烈而静默的地雷。等待时静默,爆发时好激烈。

    甚至埋在地底。埋得太深了,就死亡。这是地雷稀有的死亡。

    地雷不死。第一次世界大战埋下的地雷,在法国,依然会爆发。

    地雷田八月时分,开满脸大的向日葵。向日葵,没有人到的地方,(连山羊都不会去的地方),开满了向日葵。

    我时常都想著地雷。想著地雷的敏感,残酷,隐密(及向日葵的盛开)。想著那些小手小脚,炸散了的,玫瑰花瓣一样的,小手小脚。

    我才知道,原来骨头都会烧黑。

    你必须尊重地雷。我从不轻佻。

    接近地雷的时刻。最隐暗的修院都没有这样安静。我的灵魂透明。一无所思。

    如果世间的想念,一闪而过,我就离开地雷田。

    因为在地雷田,你不能错。一次就是你的生命,或你的脚。

    金属探测器必必作响。可能只是罐头盖,可能是离家锁匙。当然也可能是极为微小的撞针。

    我那麽轻,情人都没那麽轻。三十度,探雷针轻轻触著地面,与地面成三十度,每次都那麽准(你不能不准。你不能错一次。)

    如果我触著地雷(那麽轻,那麽温柔,那麽准确。)(温柔的三十度)。三十度,是不会触发地雷的角度。

    如果不能拆除地雷的撞针,或移动地雷太危险,就在现场引爆。

    每次探雷针只移动两公分。两公分,那麽细,那麽密。(接近地雷,你不能粗疏)

    但我从来没有想到死。死了,也没有人为我哭泣。

    但说甚麽呢,种地雷的是我,拆地雷的也是我。

    我城 萨拉热窝

    而我不过是你生命里的微小事情

    一九九二年四月

    一个克罗地亚女子

    从桥的一边到另一边

    (桥总发生很多事情因此焚烧 断裂)

    萨拉热窝的一边到另一边。

    从山到山

    生命的一种状态,与另一种。

    她没有走过去

    那从前翠蓝的玛嘉思嘉河

    这一枪

    开始了围城岁月

    我们走到街上 那麽亲密。

    二十万人,从此理解和平

    面包、和水

    一咖啡店会是忧伤的回忆

    诗、你喜爱的红星球队、血肉肠、乾净床单、阳光及雾、最後一次你开的甲虫车

    原来生命里有千百种、微小事情

    除此以外

    我无法明白

    城里还有鸽子

    如果她离去

    萨拉热窝鸽子会 告诉另一只

    譬如塞尔维亚鸽子怎样的平安消息

    我们山上的邻居

    和我踢足球的、喝啤酒的买一样颜色唇膏的怎样成了我们的强暴者

    一九九二年夏天

    这年夏天特别热

    冬天特别冷或许不是

    或许那只是我的感觉

    一九九二年波斯尼亚战争是我的第一次你还不相信

    “事情还远著呢。”你说。

    “这怎可有。”

    “我们一起生活那麽多世纪了。塞尔维亚、克罗地亚、波斯尼亚。”

    “萨拉热窝是我们的、美丽的城。”

    “我祖母还以为狄托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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