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林南一和图图
(1)
我喜欢的导演侯孝贤说过一段话,我一直认为无比正确。
他说:“所谓最好的时光,最好,不是因为最好所以我们眷念不已,而是倒过来,是因为永远失落了,我们只能用怀念召唤它们,所以才成为最好。”
认识图图以后,我开始了人生中最好的时光,而比较遗憾的是,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真正地明白。
让我先来介绍我们的乐队“十二夜”,成员是张沐尔,怪兽,和我。
乐队刚组建时我们三人都是在校学生,我学电子,怪兽学法律,张沐尔学医。我们三个在A市著名的“酒吧一条街”认识,三个都是卖唱学生,臭味相投,一拍即合。
众所周知,我们是有理想的。然而我们并不指望混到像平克弗洛伊德那样的一代宗师,我们只是想有自己的歌,自己的专辑,自己的录音室。我们三个人中间怪兽比较有钱,因为他家在海宁开了一间皮衣厂。有钱的怪兽在校外租了一个小套间,辟了其中一间作为我们的排练房。除了必不可少的学习时间,我们就在那个阳光不足的房间里扒带、写歌、排练。我们也曾给大大小小的唱片公司寄出过Demo,但是无一例外地石沉大海音讯全无。
“我们需要一个女、主、唱!”张沐尔无数次痛心疾首地说。长久以来他就认为一个美女可以解决我们全部的问题,因为我们已经足够有才华有足够有理想,需要的只是一点点的关注。他甚至找过一个外语系系花来跟我们合练,结果那个女生只会唱布兰妮的歌,当她第十一次唱到“baby baby one more time”的时候,怪兽终于忍无可忍,把她从我们的排练房赶了出去。
“难道茫茫太空中,我们就找不到一个又漂亮,又会唱歌,又有品位的女生?”张沐尔仰天长叹。
怪兽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我不忍地看着他:“还是有的……”
“谁?”
“诺拉琼斯。”我说。
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跟女生合练过,虽然张沐尔信誓旦旦地说,为了乐队有一天能大红大紫,他从未放弃过寻找金牌女声的努力。不过,他努力了也有一年,乐队成员还是我们三个。怪兽对这情况比较满意,他认为历史上伟大的乐队里都没有女人,他是一个有点疯狂的家伙,但很有才华,我们乐队的大部分作品都是由他作曲——当然,写歌词的,是我。
虽然张沐尔偶尔对怪兽那些晦涩的作品有点小小的不感冒,但总体来说,我们是好哥们,相处得也很不错。
张沐尔失过一次恋,我和怪兽没有女朋友,我们都拥有多少有点寂寞的青春,但是真的,我觉得,还不错。
但是那些天,我常常会莫名其妙地想起一张脸,甚至在食堂吃早餐的时候,莫名其妙地想喝一杯豆浆。那个夜晚虽然我确定不是梦,但对我而言却又是一场真正的梦,那个叫图图的女生,我们还会不会再见面,如果再见面,我该是什么样的表情说些什么样的话或做点什么样的事呢?怀着这种百无聊赖的猜想我百无聊赖地上了几天课,然后在两位仁兄的短信轰炸下逃难似的奔去了排练房。
张沐尔和怪兽已经在里面。我马上发现情形有点不太对。
“他怎么了?”我指着在角落里闷闷不乐的怪兽问张沐尔。
张沐尔严肃地说:“怪兽认为,我们应该找一个女主唱。”
“为什么?”
“你还记得上次你写的那首歌词吗?”张沐尔问,“就是那首特别悲情的,我想知道什么什么的?”
我当然记得。实际上,那是我非常得意的一首歌词,
“他配好曲子了。”张沐尔指指怪兽,“可是,连他都认为,这首歌只适合女孩子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