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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袱离乡私奔,令他们老爸可耻可恨到死都参不透。抛夫弃子的老娘啊,费文实在不晓得该拍案叫好还是搥胸顿足,同志,同志,许桂同志,陈月珠同志,除了同志,其余跟她费丽文毫无瓜葛──是这样的吧?费文努力向自己客观陈述,努力小心提醒自己,不做母女,做同志也算够了吧?心里滋味无以名状。
在陈仔家吃饭,荫豉蚵卤大肠凉拌地瓜叶香菇鸡汤,费文认出有好几样是陈仔携到老娘坟前祭过的,她说这些都是老娘爱吃的菜。陈仔人虽不起眼菜倒做得挺起眼,费文胃口甚佳,连扒了两大碗饭。吃饭时陈仔不时抛来探测的目光,费文发狠做足男相要陈仔开眼界,她三哥趁隙K她几眼,大意是说,老么你他妈飙够没有?
老汤包陈月珠,拐走老娘的陈月珠,突肚粗手短腿,小眼睛小鼻子,一口黄板牙积满菸垢槟榔渍,连帅字都沾不上边的陈月珠,这么不称头的陈月珠……哇操!费文咬牙切齿往嘴里塞一把地瓜叶,没料到菜里暗崁了好大一棵生大蒜,辣得她差点掉眼泪。
饭后无事可做,只好又掏菸出来,三管菸齐燃,屋内白茫茫一片,放乾冰似的。陈仔抽菸嚼槟榔看电视不讲话,烧水泡茶不讲话,费文跟她三哥各自努力定坐窄小的藤椅里K 怕不慎弄出什么声响吓到自己。她三哥挺高有一八二,费文一六七,大个子的共通悲情莫过於此──进退不得。费文像灌气一样把菸大口大口灌进肺里聊以取暖,倾所有意志力在控制自己不发抖。妈的什么鸟地方这么冷?起码比台北低了五度哇操!
再坐一会就走人吧,费文向她三哥示意。她三哥清清喉咙,「正文在卖卤肉饭──」没头没脑冒出一句,陈仔啊一声表示没听清楚,费文乾脆接过来讲。
他们兄弟几个一直很亲,她说。算是开场白。
老大正文当兵前混过一阵子,不过似乎不大尾,因为除了一把小扁钻从没见他有过什么像样装备。大概真的没搞头,所以他当兵回来就「退出江湖」了,干了一阵子推销员,最恐怖是卖快锅,那时她曾认真替正文想过,干兄弟的时候没死在开山刀之下,要是现在反而被快锅炸死那就糗大了。后来他陆续卖过瓷砖马桶OA家具等等,前几年做保全,结婚以后他丈人无期无息贷款给他顶了间店面,唯一条件就是戒赌。开张前三天,老丈人送了大礼来,九包祖传配料秘方,一锅九年老卤汤,勉励他生意做得久久长长。如今费正文先生已经老老实实卖了五年的猪脚跟卤肉饭,最大原因乃忌惮他丈人──这老家伙据说真的混过的,在他们云林老家还颇有势力。费文见过他剁猪脚,七十几岁乾乾瘪瘪一个老头,袖子一卷露出两条青龙张牙舞爪,剁起猪脚之快之准之狼的!
费文一口气洋洋洒洒,不容陈仔有插嘴余地,陈仔忙着递菸倒茶吐槟榔汁,两腿抖来抖去,右脚抖乏了换左脚,太专心的缘故。
老二明文国三那年死的,肝病。费文尽量把声音放平静不带任何情绪,怕她老娘万一躲在什么地方偷听突然跳出来抓狂。要不是碰上九年国教,说不定早在五、六年级就被操死了,「联考害的K书K坏了。」马上交出罪魁祸首,反正也不算栽赃。
嗯,反应不错,费文心想,连自己都意外哪来的本事睁眼说这堆瞎话。或许她潜意识里章已将这段历史窜改得倒背如流?天晓得,反正得瞒,就算老娘在场也不一定要讲──是老三最先发现老二不对劲的,有回他看见老二在「吃」新乐园,真的是吃,整管菸草放嘴里嚼,像嚼英伦心心口香糖。丙来他喝派克墨水,喝得喷喷有声像在喝豆浆。他吃香皂,那种用网袋装成一串的橙色柠檬香皂,他吃起来比吃森永牛奶糖还香。他吃橡皮筋,吃报纸,吃煤炭,吃火柴棒三马软膏绿油精,也吃图钉水彩刀片橡皮擦……无所不吃,他的胃液像硫酸,吃什么都融解得掉不会死。
最后老爸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