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2
费文嗜光怕黑,大夥都知道,阴天她取憔悴,雨天她最赢弱,日光是她活命仙丹。夜里睡觉她要点十几盏一百瓦灯泡在七坪大的房间,她的衣物非黄即白,只用白瓷或金属器皿,住处白墙白地板白色澡缸马桶洗脸台,家具部分上铬黄涂料。她们笑她不如打造一幢玻璃屋,把自己种在里头好吸取日光精华。
「又不是植物!」费文说:「人要节制。」
当然,众人无异议,要节制。不节制怎么长命?才约好了等老到无性欲食欲跟植物差不多的时候就盖座大宅住一起,内供光屁股女神一尊──哪位女神届时再投票决定,也许就供奉已先赴天国的盖书婷同志吧──另外养一堆活蹦乱跳的母猪母鸡母狗母猫之类,最重要是养老。养得老老老老,老到足以成为神话曰:「从前从前,有一票百岁女巫老妖精……」为此必须节制。不节制不能长命。不节制,费文昨晚也不会跟椒椒小姐说要分。
「我们散了吧,椒椒。」昨晚费文打定主意要跟椒椒说。
昨晚……无数个雷同的昨晚,集体意淫所堆积的记忆远胜过个人自慰,她记得,她也记得,她们都记得。若干年前众人薄衫赤脚游街那个周末夜,爱玛小姐以黑色蕾丝衬裙终结自辱的年代,洁西小姐则以拷贝自老阿嬷的敞口无袖棉白内衣,高挂无邪羊头卖意淫的狗肉。Good girl ,Good girls!好女孩们朵朵微笑漫地泼洒如铃铛花,模糊簇叠,透明轻质的蓝……蓝色是遥远哀伤该死的乾净春梦没有分泌物,从此母兽们开始发情上战场,死了的好歹堆在记忆之荒原当肥料。
赶尽杀绝,风花雪月。急雷做战鼓,响亮的猎歌似狂沙覆盖黑夜。
众姊妹卸下乳罩身披薄衣,晃着大大小小奶子出巡基隆庙口的阵势何等威武,眼做刀斧见人封喉,路树立成焦炭。黑白只煞爱玛跟洁西领队,众人大奶小奶一律庄严挺立,沿路拖曳长串猎来的眼球,左脚右脚左脚右脚齐步走,她们骁勇剽悍她们斗志昂扬,脚底下一颗颗眼珠如乱石互击喀拉响,放鞭炮一样。
据说十八王公的香客也为她们燃起一千零一炷香。庙门之前,众人横陈大醉,乱风中费文就近翻开一条裙子钻进去点菸。外头风生浪起,她忽闻海潮咸湿味与裙底胯间的咸湿味混成异香醚人,不觉迷走其中不辨今夕,忽然头顶裙罩一掀,她恍恍抬头,原来是椒椒。椒椒醉眼惺忪,蛇起腰来召唤浪潮便舞,左拨右撩弓起手臂魔指点点,潮来潮退摇头摆尾,长发迎风像乌亮水蛇游向空中,一身红袍灌满了风成张牙舞爪的旗帜,赤色大旗顺风而行沿海滨渐飞渐远了。买仙急唤:「椒──椒──」抓起酒瓶仰头灌,冲过去拦腰劫住她,嘴对嘴送她一口酒。嗯,好长好甜一口啊……盖子说……
开国元老,盖子、椒椒、咏琳、曼卿。那时盖子跟张明真,椒椒买仙,咏琳洁西,爱玛阿宝。费文没人,之前归曼卿,有那么一天曼卿终於收拾行囊掉头去。再不挑食也被搞坏胃口,费文很有这种本事,她们说。
最后赶上繁华者洁西小姐。咏琳引她进门,第一眼没人喜欢她。爱玛挑眉横睨她足足两分钟,最后锁定她耳朵:「阿根廷紫水晶,手工,龙门楼上Nana卖五百五。」说她那对宝塔似的庞然大耳环。
「你买五百五?」洁西热眼移近,彷佛对环伺的冷目全不知觉,「居然卖我八百块!」
「你没杀价?」爱玛跟着升温,「她开会八百对不对?我跟你讲,那边的东西你一定要杀价……」一拍即合,耗时三分钟莫逆成交。
阿宝向咏琳耳语:「我看这女人跟爱玛一样败家,搞不好更厉害。」
「她花她自己关我屁事!」咏琳回答。
当时咏琳刚进出版社,起薪不过九千,一个月不吃不喝杀价买十六对那种耳环,还能剩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