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雪无痕见主人无动于衷,更加惶惑了——难道他也出卖了它,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受那只黄皮野狗穷凶极恶的欺凌而无动于衷呢?
但是,雪无痕毕竟是雪无痕。很快,它就从老主人那紧闭的双眼和青灰的脸上看出了眉目。老主人不是出卖它,老主人有老主人的难处——老主人正在痛苦的煎熬之中,一定是这样。如此,它只能自己保护自己了,能不能战胜对手,能不能逃过这道劫难,全看自己的造化了。
雪无痕开始自卫了。它先是站直了身子,然后将前身微微下压,几乎接近了地面,两只爪子向前伸出,而将后臀耸起,拉开了跃进的姿势。
姚葫芦一看雪无痕有了战斗反应,顿时激情高涨,呼啸一声,后腿猛然一撑,便离开了地面,以泰山压顶之势扑了下来,并毫不留情地在雪无痕的脸上挠了凶狠的一爪子。雪无痕纹丝不动,默默地接受了这轮打击。霎时,脸上就出现了几道血印子。梁必达看得痛快,高喊一声:“好,有种。再来。”
陈墨涵的内心在流泪,在滴血。他睁开了眼睛,清晰地看见了这一幕。他的心里也在呼唤:“站起来站起来站起来啊,我的雪无痕,我的好兄弟,我的好伙伴。你这个枪打不死火烧不屈鬼驯不服的勇士,不要再忍让了,不要管我。拿出你卓越的战斗精神,冲上去,消灭它,消灭那只野狗。把它当日本鬼子一样消灭,消灭……”
可是雪无痕还是纹丝不动。
姚葫芦见雪无痕在遭受重大打击之后仍然没有反扑,更加志满意得——哈哈,这个漂漂亮亮的家伙,它是白长了一副好脸蛋,白长了一副好身段,它是孬种,这样的不堪一击,那我还有什么含糊的呢?冲上去,抓烂它,撕碎它。哈哈,我的主人正在看着我呢,看得出来,他心里高兴啊。只要我把这只白色的玩艺儿踏成一摊稀泥,他就肯定会大大地赏我,伙食标准还会提高,没准能像黄得虎那样每个月吃上几只鸡蛋呢。
姚葫芦的进攻一轮猛似一轮,这个少年得志的家伙,它哪里知道它的对手竟然是它的父辈或爷辈,是一个在枪林弹雨里立过战功的赫赫勇士?它把它看成了软弱可欺的可怜虫。
战争就是这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么,还等待什么呢?
冲上去冲上去,再有几次撕咬,它就会彻底倒下。姚葫芦的咆哮里夹杂着狞笑,宣扬着残忍的快感,不择手段,不遵章法,披头散发,左冲右突,一会儿从高空掠过,一会儿从地下猛撞。每得手一次,便听到一声叫好。梁必达亢奋的赞扬就通过这声叫好传进了它的耳膜,更加鼓舞了它的勇往直前的斗志。雪无痕的脸上、身上、腿上,转眼之间已是血肉模糊。陈墨涵是多么盼望它能挺起腰杆一振雄风啊。可是这个多
灾多难的精灵,它还是一动不动,拖着遍体鳞伤,倔强地保持站立姿势,并且高高地昂着高贵的头颅。看来它委实是老了,它也许再也不可能抖擞起往日的威风了,它精疲力尽了,它极有可能就死在这个压根儿就不算对手的野狗的爪子下,它只能以自己正派的战斗作风表达自己的不屑和轻蔑,只能以这种高贵的姿势昭示自己的不屈——宁死不屈。
陈墨涵的眼角不由自主地渗出了两颗硕大的泪滴。
但是,就在那两滴泪将落未落之际,陈墨涵的心脏突然提了上来,他惊喜地从雪无痕那顽强不动的躯体上看见了一种他熟悉的东西——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悄悄地抹去了眼角的泪滴,再一次把目光投了过去,这回便是狂喜了——是的,他熟悉那个情景,它在颤抖,它的肌肉在收缩,它的骨骼在碰撞,它的毛发已经乍立,它的力量在凝聚,它的热血在熊熊燃烧——就在姚葫芦新的进攻刚刚落下之际,它——英雄的雪无痕站起来
了,像是一道急遽的闪电从阳光下闪过,一枚白色的箭镞横空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