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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到外面去,让首长们看清楚了,咱可不是瞎吹牛。”
钢盔端到外面,果然就见像片纸上出现了人像,虽然有点白乎乎的,但是好歹还能辨出人影,那上面是陈埠县县大队的几个战士,正弯腰哈背,持枪撅腚,做匍匐冲锋状。
“这像也是我照的。”梁大牙得意地说。
杨庭辉长长地出了一口闷气,一拳捅在梁大牙的肋巴骨上,捅得梁大牙直吸冷气。
“啊,梁大牙你还真有两下子,这么大的学问你都学来了。你是跟谁学的?”
梁大牙大言不惭地说:“跟汉奸学的。”然后就把怎样缴获日军的照相机,怎样派人到洛安州去买药水和像片纸,又怎样逼迫俘虏的翻译官教他冲底片印像片的经过说了一遍,并且说:“人家用的是电灯,咱们没有电灯,我就动了脑筋,做了这个匣子,借用太阳。昨天才试验,今天就成了。”
这一套听得杨庭辉直眨眼,表扬了一句:“狗日的梁大牙,鬼点子就是多。”
梁大牙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叫梁大牙而是叫梁必达了,便郑重其事地说:“报告杨司令,我从今往后不叫梁大牙了,我改名字叫梁必达了。”
杨庭辉愣了一下:“嗯哼,你的梁大牙喊起来挺上口的,怎么说改就改啦?是谁改的?”
梁大牙说:“是东方政委。”
杨庭辉掉转脑袋,瞅着东方闻音说:“梁必达梁必达,哪个必,哪个达?”
东方闻音回答说:“必然的必,达到的达。”
杨庭辉又问王兰田:“王主任你看呢?”
王兰田说:“很好,我看就叫他梁必达吧。”
杨庭辉笑笑说:“好是好,就是太狂妄了。梁大牙的狂妄是从娘肚子里带来的,小闻音你怎么还为虎作伥?我跟你讲,梁大牙的进步,有你一份功劳。但是以后,这个人要是狂上加狂,你也脱不了干系。”
东方闻音羞涩一笑,说:“我是他的文化教员嘛,我以老师的身份帮我的学生说一句话,梁必达不是梁大牙了,他现在有了很大的进步,不会狂上加狂了。”
第十四章
七
谈话是单独进行的。先是杨庭辉同梁大牙——梁必达谈,王兰田同东方闻音谈。
如此一来,就使这次谈话显得异乎寻常地重要和神秘。当然,重要和神秘的只是杨庭辉同梁必达之间的谈话,共谈了三个钟头,而且没有任何人知道这次谈话的内容。
王兰田同东方闻音的谈话倒是很轻松,像个长辈看望后生,又像是师生之间对于学问的切磋。王兰田先是充分地肯定了东方闻音的进步,又十分关切地询问:“你最近都读了哪些书?”
东方闻音回答说:“除了学习《论持久战》,还读了一些闲书,譬如《诗韵集成》和《闲情偶寄》。”
王兰田颇为意外地说:“这两种书都是谈文说艺的,东方同志莫非志在此乎?”
东方闻音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那倒未必,只不过我到凹凸山,急急忙忙,许多书都丢了,只剩下几本。还有一本英人的《莎翁十四行》,闲暇时偶尔翻翻,不甚明了,只是觉得趣味有很大的不同。首长国学造诣精深,敬请赐教。”
王兰田说:“赐教不敢当,我本来就是教书匠出身,倒也委实有些体会。我以为,《诗韵集成》虽然只是韵学,但是一个‘韵’字又有很深的讲究。同样是采韵,有的虽然工整却不见灵性,有的虽然可见灵性又不见境界,有的有灵性也有了境界,却又少了美感。妙手采韵三昧,往往韵在韵外,见音见形见神。韵脚如山,神形似水,水无山不存,山无水不秀。中国的文字不同于西洋,西洋字就是字,字里没有灵魂。汉字本身却是同历史丝缕纠缠的。甚至可以说,汉字是中国历史的另一条脉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