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至认为陈墨涵将来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忠实心腹。这次放手让陈墨涵调拨全团以应战,也有刻意考察的意思。
但是石云彪自己却犯了个错误。他对陈墨涵呈报的防御方案,总体无异议,只是作了一个小小的改动,他掂起铅笔在图上轻轻地划了个勾,再往左边漫不经心地一甩,812高地上的那个连队就被甩到799高地上——石云彪对土八路比对张嘉毓更不放心。
陈墨涵吃惊不小,如果兵力充足的话,像这样的战斗,812高地至少应放两个连队,与主防御阵地形成强有力的犄角之势。而现在别说两个连队了,一兵一卒也没有了。
“团座,敝职以为……”陈墨涵还想据理力争,石云彪眨了一下独眼说:“就这样了,把团指挥所移到812高地上。”
陈墨涵更加吃惊了。他知道团座这次又窝了一肚子火。这样的事情,新七十九团组建之后已经经历过好几次了,每次拔据点,总是新七十九团进行剥皮战,左打犄角,右打侧翼,再作佯攻。几仗下来,虽然创敌不轻,但自己也大伤元气。而此时二四六团齐装满员,如同猛虎下山,一阵拳脚,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大功告成。每每论功行赏,二四六团当仁不让,而伤亡最大的新编第七十九团只能退居其次,官兵均感心寒。从兵力部署上看,这次阻击战故技重演,已经拥有十二个满员建制连的二四六团,兵强马壮地扼守一方天险,却让马瘦毛长的新编七十九团在这一马平川的山根下独力支撑一个重要方向,其用心耐人寻味,但是眼下格局已定,而且是屡见不鲜也是心照不宣的事情,谁也不能说三道四,更不敢惹一身“拒战”的腥臊。所以,石云彪只能再次打断钢牙,和着血泪往肚子里吞。
陈墨涵理解团座的苦衷,但他不能苟同团座的固执。赌气归赌气,布阵谋局还是要慎重。陈墨涵说:“团座,你一向教导我们,主不可怒而兴师,将不可愠而致战,佐不可意气攻守。敝职以为部署兵力应从当前态势着眼。812高地上的那个连,是万万不能动的。”
自从将陈墨涵视为堪造就之器之后,石云彪一直都很重视陈墨涵的见解,岂料此次他却一反常态,大大咧咧地说:“毋庸多虑,马陂一线敌情虚实已经明朗,日军不过区区两个中队。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龙盘虎踞的二四六团未必守不住个弹丸之地。要是真的退下来,那可就把刘旅长的脸丢光了。”
石云彪这样一说,陈墨涵心里更不踏实了——团座的想法仍然是源于赌气啊。他硬着头皮说:“团座,张嘉毓用兵一贯明哲保身,倘若他在关键时刻后退一步,我们的右翼就全暴露在日军的火力之下了。我们不能不防。”
石云彪嘿嘿冷笑一声说:“陈墨涵,你说得对。可是这一回我就是要把半边脸交给张嘉毓,他要是不给我挡住,撕破了口子,我石云彪就战死在812高地上。反正小日本也是兔子尾巴不长了,我这只独眼狼能同鬼子拼上一命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陈墨涵惊呆了,他无法琢磨透团座的真实心态。
石云彪又把独眼对准地图看了一会儿,不容置否地说:“我看就这样,按计划下命令吧。”见陈墨涵仍在踌躇,正色补充道:“不要再患得患失了,作战嘛,当断不断,反为其乱。不能瞻前顾后婆婆妈妈的。”
石云彪就那么撮着铅笔漫不经心地轻轻一勾,便断送了一个满身正气而又刚烈忠勇的中国抗日军官的前程,也从此在陈墨涵的军旅生涯中竖起了一面猎猎作响的旗帜。
直到很久之后,陈墨涵仍然能够经常清晰地记起那个空中弥漫着肃杀之气的苍凉的下午,能够清晰地看见漂零在萧瑟秋风里的落叶,还有石云彪在研究作战方案时说过的那些话……他有时候甚至想,石云彪或许早就有了预感,他的军旅人生已经走到尽头,这就决定了在对凹凸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