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骇。她断定羸官对自己充满了铭心刻骨的仇恨。因此往日与羸官会面,不是视而不见便是远远躲避。她完全没有料到猝然相遇,羸官竟会以这样亲热的目光和口吻向她问候。她心失禁不住一阵狂跳,额顶也随之涌起一阵血潮。
“嗯。你也来啦?”秋玲以同样的轻柔回答着。回答的同时,伴以感激、火热的一瞥。
两双热烈、清明的眸子猝然撞到一起,一道乌刺刺的电光豁然划破浓云,顷刻间把时间老人用怨文和仇恨在两人心灵中形成的深壑填平了。这是分手四年中——整整一个漫长的四年!羸官、秋玲之间说的第一句话,相互间投射的第一束目光。
这一句话、一束目光,犹如一阵凶猛的魔风,把两人同时卷进到一种神奇迷离的境界中了。
在羸官眼睛中,秋玲又成了当年那个纯洁、美丽的安琪儿。而在秋玲心目里,她的全部的情和爱突然间一齐转移了位置:原来她的心是真正属于这个被自己伤害过的决绝刚勇的小伙子的!哪怕为了小伙子的一句问候、一个目光去死,她也觉得荣耀和幸福!
咫尺之间,四目相向,羸官和秋玲都分明地听到了对方的心跳。
然而,仅仅持续了几秒钟时间,当院子一边传来一声含糊的问话,秋玲把颤抖和贪婪的目光再次投向对面时,对面那片明媚绮丽的天空,已经被骤起的阴云改变了模样:那是冷酷、鄙视、仇恨凝成的阴霾,好厚好厚的阴霾。
多么可怕的变化!多么可怕的阴霾啊!
秋玲深深地打了一个颤栗。那颤栗直打进五脏六腑。
院外传来人声,秋玲仓皇进了厢屋。
进院的是岳锐和淑贞。淑贞被银屏搀扶着,依然显得憔悴单薄。
“妈!”羸官示威似的喊着迎到院门。
秋玲分明觉出,那喊声正如一柄带血的利刃,朝向自己心窝飞来。
小玉迎住岳锐、淑贞,小院里顿时荡起一重唏嘘、抚慰的深情。躲进厢屋的秋玲,被心中的悲哀和绝望冲击着,突然两手掩面,踉跄地奔出院门去了。
临时灵堂一切就绪,肖云嫂被安放在一张行军床上,身上破例地盖上了一面辉煌的镰刀斧头旗。
十点,县民政局长和镇委书记来了。经镇委办公会议提议并请示县委书记祖远同意,肖云嫂的遗体火化后,骨灰存放到烈士陵园纪念馆。民政局长和镇委书记来向肖云嫂告别。吴正山、羸官带着小桑园全体党员和初胜利、张仁等十几名邻近村庄的支部书记来了。岳鹏程和大桑园党总支几名成员也来了。他第一次没有走在前面,而是夹在众人中间。他始终低着头,没有向肖云嫂遗体上瞥过一眼,也没有向小玉和卫士般守护在肖云嫂遗体旁的岳锐面前靠,便消然匆忙地走出院门去了。
一辆束了黑纱的救护车停在街面路口,车上播放着哀乐。许许多多街邻乡亲,挤在肖云嫂的院子里,站在院子外的胡同口和灵车停靠的街口路边。来的最多的是老人和孩子。老人们回想起肖云嫂的为人和当年的种种好处,为肖云嫂的遭遇和去世痛感惋惜。年青人好象忽然发现,在自己的身边,还有肖云嫂这样一位可尊可敬的人。妇女们、孩子们则更多地受到气氛的感染,在默默地流泪或低声哭泣。
肖云嫂的遗体被抬出院门来了。一队由小桑园的学生和青年组成的“军乐队”,突然敲起铜鼓和小鼓,吹起号角。鼓乐昂扬。庄严,哀乐变得有气无力了。
肖云嫂的遗体来到人群拥挤的街口,石硼丁儿和另一名少先队员正步迎上前去,举手行队礼,然后把两条红领中系在了肖云嫂安卧的行军床两旁。
在响彻云霄的鼓乐声中,在如战旗招展的红领中引导下,肖云嫂和她那象征着一生荣耀的五十四面锦旗一起,登上了灵车。那是按照岳锐的意见安排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