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毁坏,或者丢到人眼不及的旮旯里。
他进到会客间。墙上那幅旧式结婚照上,憨笑的岳鹏程好像在嘲弄他。他搬过一把椅子把结婚照撤下,一扬手就要向地板上丢去。然而,那扬起的手突然僵住了。
那幅旧式结婚照在羸官面前微微颤抖着:那憨笑,那短刷子辫,那满身的泥土腥气……一束神奇的电流从羸官心头掠过,两行水晶般的泪珠,缓缓地出现在面颊上了。结婚照落到了地板上,羸官的泪滴也随之在地板上成串坠落。……爸爸,那是羸官的爸爸呀!家,那是养育羸官长大成人的家呀!……仿佛过了很久,羸官被一串开门入室的响声惊醒了。他连忙爬起来,淑贞已经站在面前了。
四目相视。那是母亲的目光和儿子的目光,是探询和回答、抚慰和劝导、理解和慈爱的目光。用不着一句话一个字,淑贞与羸官的心便彻底沟通了。
“妈……”带着颤音的轻轻一唤。接着的,是与孩提时代几乎无二的一个动作——羸官扑到淑贞面前了。
淑贞身心一阵颤抖。她热泪盈眶,缓缓地抚摸着儿子坚实宽厚的肩膀。儿子已经高出自己一头了,可依然还是那个挚爱着母亲的儿子!
但仅仅一会儿,淑贞便一抹面颊,把羸官推开了:“羸官,你快歇着去。”
淑贞麻利地把结婚照收起,放到电视橱后的墙角,又拿过笤帚,扫起破碎的玻璃片。同时似责备似掩饰地说:“这么大的人了,还是那么毛毛躁躁!”
好象是为了弥补过夫,羸官赶忙把扫起的玻璃碎片送到屋外。
“你从哪儿回来的?小玉怎么没一块来?后天是她长尾巴,可别忘了让她回来过。”淑贞说。蓬城习俗,过生日又称长尾巴,不仅要喝长尾巴面,还要用面捏成鸡狗猪兔等生肖物,蒸熟吃下。长尾巴的日子,对于尚未成家立业的孩子们,一向是有着非同寻常意义的。
母亲形容憔悴,有谁知道她忍受了多少煎熬啊!然而……羸官觉得咽喉一阵堵塞。方才发誓赌咒要劝母亲离婚弃家的念头和决心,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羸官和小玉两天前就合好了。那天羸官重新跨进那座旧屋院时,小玉正在煎药。
听到羸官故意递过的咳嗽,她迎过的是一把冰冷的雪雨:“你来干什么?”
“小玉,……怎么家门都不让我进啦?”
“就是!就是不让坏小子进!”小玉一手隔着门框,两片红而簿的嘴唇好看地绷紧着。
“这么说我成坏小子啦?小玉,你听我说……”
“你还是说你这大经理登门有什么公事吧!”
“……报喜”
“少耍贫嘴!”
“不信?按照你的建议,‘二龙戏珠’很快就要上马啦!”
“上马管我什么事儿?”
“没有你还不知拖到猴年马年哪。胜利他们说了,等开工那天,要把你当做第一功臣供到城隍庙里,给你烧香磕头呢!”
两天没到河那边去,小玉盼的就是这个“坏小子”的到来。她不去找他,怕的是会助长他的“坏气”;更重要的是要考验考验这个“坏小子”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坏小子”两天按兵不动,把她那颗柔嫩的心如同放进油锅里。羸官的几声咳嗽和似真似哄的话,带给她的是多大的喜悦和欣慰啊!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难道非要羸官认罪讨饶不成?那样的羸官小玉才恶心呢!
“听小玉说,你又兴隆着要建水泥厂。那贷款的事儿有门了吗?”淑贞转了话题。
“我跟县里和农行一说,人家乐得蹦高。市里也开了口,只等批文下来啦。”
讲起二龙戏珠,羸官立时神采焕然,把方才的种种心绪都丢到一边去了。
“怎么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