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当他们走到孟婆婆家屋外的弄堂口的时候,又听见弹棉花的声音“嗡嗡橐橐”地响起来了。
“真是见鬼了。”老虎忽然站住了,对小东西说,“我们刚走,他那里又弹上了,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干吗呢?”那房子里平常没有人住,哪来的女人用的篦子和头巾?那究竟是谁的东西?它怎么看上去那么眼熟?老虎跟在小东西身后,闷闷地往家走。当然他想得最多的还是子虚乌有的男女之事。他的眼前浮现出一个个女人的脸来。他甚至想重新回去看个究竟。
“你说,”他紧走几步,赶上了小东西,扳着他的肩膀,喘着气,小声道,“你说,要是一男一女,大白天关在屋里,他们,他们会做什么呢?”
“那还用问,日呗。”小东西道。
他们走到家门口,看见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婆子搀着两个孩子,正朝院子东张西望,“不错,就是这儿了。”老太太自语道。
“你们找谁?”他们走到近前,小东西问道。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不搭话,径直进了院子。
他们一进院子,就扑通跪倒在天井的地上,号啕大哭起来,把正在收帐子的喜鹊吓得大喊大叫。
中间的一位是个老太婆,头发花白,约有六七十岁,两边各跪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任凭宝琛怎么盘问,老太太只是号哭,并不答言。哭到后来,干脆就唱了起来。一边唱,一边用力拍打着地上的青石板,大把大把地擤出鼻涕,抹在了鞋帮上。夫人因见左邻右舍看热闹的人已经在院外探头探脑,就让宝琛先去把院门关上,然后对老太婆说:
“老人家请起,有话进内屋慢慢说,我这里一头雾水,如何替你作主?”
老人听夫人这么一说,哭得更响了。旁边那两个孩子都仰头看着她,似乎有些迷惑不解。细心的宝琛从她刚才的一大段唱词中已经听出了一个大概,就问道:“你说,谁坏了你的闺女?”
老太婆这才止住了哭声,抬头看了看宝琛,道:“我这两个可怜的孩子,三天还不曾有一粒米下肚……”
原来是想吃饭。
夫人一看事情有了转机,赶忙吩咐喜鹊去灶下盛饭。这几个人,也由宝琛领着,来到厨下,围着一张小方桌坐了下来。
“你刚才说,有人坏了你的闺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在他们吃饭时,夫人问道。
那老妇人头也不抬,只顾把饭往嘴里扒。过了半天,这才嘟嘟囔囔地来了一句:“我只知道他是普济人,嘴里镶着一颗金牙,是个杀猪的,并不知道他叫个什么名儿。”夫人朝宝琛看了一眼,自语道:“她说的,难道是大金牙?”
宝琛点点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笑道:“老人家,你既是找大金牙,可算是找错门了。”
“没错,”老妇人道,“等我再吃两口饭,再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与你听。”
原来,这妇人住在长江对岸的长洲。她的儿子原是一个采药的,名唤蔡小六,去年夏天不慎从崖上摔下山涧死了。留下一个年轻的媳妇和一双儿女。这媳妇长得高挑白净,颇有一些姿色。守着几亩薄田,日子倒也能维持。没想到今年清明节――
“清明这一天,我这媳妇去给那死鬼上坟,回来的时候天就快黑了,走到一处破窑的边上,不妨从树林里蹿出几个人来。我那可怜的媳妇当时就给吓瘫了。他们二话不说,就把她掳到破窑之中,几个人一直把她弄到天快亮才歇。可怜的孩子,早晨连走带爬,回到家中,就只剩下一口气了。我一看她身上的衣服都扯烂了,连奶子都包不住,就什么都明白了。我端碗水给她,她也不喝。抱着我只是哭,从大早上一直哭到天黑。末了,她摇摇头,对我说,娘啊,我可不想活了。我问她,是谁给弄的。她说是普济的,杀猪的,嘴里有一颗金牙,另外还有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