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壶金华美酒,薛老爷子跪在地上只顾谢恩,把头都磕破了,送酒的人手按刀剑,立在他房中就是不走。他们说,要亲眼看见他把酒喝下去,才去宫内复命。老头这才知道那是一壶毒酒。老头儿装疯卖傻,哭天喊地,就是不肯喝。最后侍卫们等得实在不耐烦了,就把他按在地上,捏住他鼻子,把那壶酒一滴不漏地灌了下去。那老头儿气都没来得及喘一声,踢脚蹬腿,七窍流血而死。那边老爷子死讯一到,这边的州府立即发兵抓人。大队人马杀到夏庄,冲入薛宅,将薛举人和妓女小桃红堵在了卧房之中。
梅城协统李道登与薛举人素来交厚。这次奉命前来围捕,存心与他行个方便。等到官兵将薛宅团团围住之后,李协统摒去左右,一个人进了屋,往那太师椅上一坐,把刀往上一横,抱拳说道:“年兄,多年恩遇,报在今朝,跑吧!”
那薛举人正缩在被子里发抖,一看有了活路,便精条条地跳下床,翻箱倒柜,收拾起金银细软来。那李协统看他忙得不亦乐乎,只是在那摇头。末了,薛举人把该拿的都拿了,就是忘了穿裤子。还问李道登,能不能把妓女小桃红一起带走。李守备笑道:“薛兄也是明事理的人,这会儿怎么忽然糊涂了起来?”
薛举人道:“兄长的意思是――”
就在这个时候,那床上的小桃红突然坐了起来,冷冷笑道:“你是个做大事的人,死到临头还做那贪生的春梦,你这一逃,李大哥又如何回去交差?”
这时,薛举人才知道那小桃红也是官府安排的眼线,吓得围着桌子乱转。他像毛驴推磨似的转了半天,这才道:“李兄的意思,还是不让我走?”
李道登实在不忍看他,只得掉过脸去。那小桃红急道:“李协统的意思,你这一逃,他就可以有理由杀你,好免掉你五百八十刀凌迟之苦。”
薛举人一听,就僵在那里。走又不是,不走又不是。最后李道登骗他说,你走得脱走不脱,全看你的造化,你只要能够远走高飞,天塌下来,小弟替你扛着就是。那薛举人一听,赶紧穿上裤子,也顾不得那些金银宝贝,朝外就走,一路上无人阻拦。当他蹿到院外门边,李道登早在门外一左一右,安排了两个刀斧手。手起刀落,那薛祖彦的人头就跳了起来,血喷了一墙。那小桃红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到屋外,对着看热闹的人说:“我原当他是个什么了不得的英雄豪杰,原来也是个败絮其中的陈叔宝。”
到了晚上,一家正围着桌子吃饭,张季元突然回来了。他托着烟斗,仍像以前一样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他的眼眶黑黑的,头发让秋露给打湿了,一绺一绺的贴在额前,背上的布衫还给剐破了。喜鹊替他盛了饭,那张季元又掏出一方手帕来在脸上抹了抹,强打起精神,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来说道:“我来给你们说个笑话。”
饭桌上无人答应。众人都不说话。只有老虎笑道:“你先学个驴儿叫。”张季元觉得有点不自在,他看了看宝琛,看了看母亲,连喜鹊都在低头扒饭,头也不抬。他又看了一眼秀米,她也正手足无措地看着自己。
秀米见大伙儿都不说话,一个个铁青着脸,就接话道:“表哥有什么好玩的笑话?不妨说来听听。”
她看见母亲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也装着没看见。放下筷子,托着下巴,听他讲故事。秀米本想缓和一下气氛,帮他搭个腔儿,没想到这一下可把张季元害苦了。他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慌乱。左顾右盼,欲言又止,那笑话也讲得枯燥乏味,颠三倒四,明明是讲不下去的,又要硬着头皮往下说,弄得饭桌上的几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正巧那宝琛又放出一个响屁来,熏得大伙都屏住了呼吸。
那时,她已经从丁树则先生那里获知,张季元压根儿就不是她的什么表哥,而是朝廷通缉的乱党要犯。他来普济,原也不是养病,而是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