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家坐啊!”
现在是五更天,窗外的海挑着万盏灯火,起伏摆荡,却又坚定明洁,沿着海湾曲线,遥遥相衔;今晚月色沉寂,海天同色,看不出是浮在海面的渔火,还是低垂的星饵,在引诱欢聚的鱼群?
你农历廿六回去吗?我还不很确定呢,反正比你慢就是;海边再见了。
“包一只鸡腿,两个蛋黄,三个栗子,四朵香菇,五块猪肉——啊,南部的人真是豪气!”
回来时,琉璃子阿妗要郑开元送他们,贞观客气辞过,谁知这人说是:“我反正顺路,而且小简也休息了!”
连着几封信,如此认真的给你简介台北,怎知真的就想起家来;长这么大,还不曾这般过呢!
“怎样了?”
“你猜!”
“好,好,她跟你们说过了吧?!大舅在外面等你们!”
今晚昏头醉脑的,(我猜我的酒量很大,但偶尔只取一瓢饮!)正是难得的写信良机,虽然今晨才寄出一信。
银蟾笑道:“刚来是新奇,现在你试看看!”
昨晚表演了一出“月下追周处”,今晨起来时,人有些眩晖,且有一个鼻孔是塞住的,叫人不禁要念起辣椒煮面线来。
贞观见她躺下,不禁说她道:“难得你今儿不出门啊!”
其实赢了棋,也不一定代表这人神智清醒;从前我陪老教授下棋,他这样说过我——这个人,不用心的;这不正是庄子“天地”篇说的——德人者,居旡思,行旡虑?阿仲也和你们去十八罗汉洞?我还以为他只会拿书卷奖,(书呆奖呢?)照片看到了,那么一堆人,要找着你,委实不容易;最前头的两个就是大舅和琉璃子阿妗?
阿仲看一眼身旁的医生,说是:“是郑先生去接我!”
银丹是琉璃子阿妗与她大舅的女儿,今年才十七岁,他们夫妇欲回国时,银丹的日本祖母把伊留了下来,说是等她念好高等学校再去——“银丹子吗?本来说好明年六月的,阿妗又担心伊的汉文不行,回来考不上这里的大学。”
“阿妗——”
席间众人,包括她大舅在内,都不禁笑了起来。饭后,众人仍在厅上闲坐,日本妗仔已回厨房收碗盘,贞观趿了鞋,来到里间寻她。
“郑先生问他,十二两的粽仔,里面到底包的什么?”
这个月本来有假可以回台北,但是想想:三、五日不成气候,干脆集做一处,到年底时,正好十来天,就去海边过年如何?我一直想知道你从来是怎样过的;台北这几年变得很多,再不似小地方可以保住旧俗。
“一下请了五天假,大舅不知准不准呢!”
不住大信家则完全是情怯;怎么说呢?她对他们的往后,自有一份想象;因为有指望,反而更慎重了——想来这些个,银蟾都知道在心,所以情愿跟她;贞观这一想,遂说道:“住那边,住这边,反正难交代;说来还是这里好,离阿仲学校近,三弯二拐,他可以来,我们可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