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朗读
暂停
+书签

视觉:
关灯
护眼
字体:
声音:
男声
女声
金风
玉露
学生
大叔
司仪
学者
素人
女主播
评书
语速:
1x
2x
3x
4x
5x

上一页 书架管理 下一页
3、关于詹牧师的报告文学
饼的。我绝不是想影射詹夫人,因为詹牧师虽曾作过硕士,但最终毕竟只是传传电话,而水暖工和烙大饼的最后都考上了研究生。倒是詹夫人一直是位小学教师,凭了微薄的收人维持全家生活,而且对丈夫的感情始终不渝。我只是说,采访常与谈恋爱相似,多数历史经验教我这个末流记者识趣:还是到猪圈里去寻千里马。如果不知深浅地去采访某位已知人物,则难免横遭一面挂满了问号的脸。你报告了贱姓小名,又通禀了籍贯和属相,对方依旧一脸“你是谁?”的表情。那时你才会约略品出些“名不见经传”之苦呢。我很嘲笑我那位棋友,上来就想写一位著名的什么,真真“此物最相思”,单相思。不通世理到这般水准,也想写报告文学?!

    我又坚定了写这一篇报告文学的信心。詹牧师就是一名准人物,我至今笃信不疑。这与生死无关,死人也有突然又成了人物的。这样的事,古今中外屡有发生,未必我就碰不上。

    詹牧师被我发现的那年,一圈白发围着个亮闪闪的脑瓜顶,正是古稀之年。斗室之中,全是一摞摞发黄的笔记本和稿纸、一棵棵落满灰尘的书籍和一摞摞没有落满灰尘的书籍。临街的窗台上摆着一尊电话,为灰暗的小屋平添了许多气派。

    他从摊开在桌上的书堆中抬起头来,摘掉一又二分之一镜片的老花镜。“办长途吗?本处代办国内长途电话。”他说。

    “请问,詹小舟同志在吗?”

    他稍事审度,慌忙起身,从一堆堆蔡伦的遗产中绕出来,满腹狐疑地伸给我一把骨头:“我就是。詹天佑的詹,小舟么,就是小船的意思。”

    注二:詹牧师于五三年自动退出教会,之后在一所私立小学任教务副主任之职,五五年他又自动辞去了这一工作。从最近的调查和采访中得知,就是在那时,他又改了名字,改“鸿鹄”为“小舟”了。据说,当时他的书桌前挂过一张条幅,写的是苏东坡的一句词:“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其名大约取意用此。

    据当年与詹牧师在小学校共过事的人讲,鸿鹄与教务正主任常常意见相左,可能是促其退职的一个原因。据那位现已退休的主任讲,詹鸿鹄一直惦记着考取博士学位,对自己仅仅是个硕士老大不甘心,所以对教小学兴趣不大,深恐耽误了他的前程。由此再联想到苏轼词中的另一句:“常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或可对詹牧师二改其名的缘由有一个初步的印象。

    我又走访了当年那所私立小学的校长。据校长回忆,詹鸿鹄确有郁郁不得其志的情绪,虽然对工作一向还是认真的。詹牧师离开学校的那天晚上,校长为他饯行,酒至半酣,他忽然提笔狂书,什么“忆呼鹰古垒,截虎平川”,什么“淋漓醉墨,看龙蛇飞落蛮笺”,最后是“君记取,封侯事在,功名不信由天”。其情其景,令老校长也感慨万千,想少年壮志,看白发频添,不觉潸然泪下,于是赞成詹鸿鹄趁年富力强之日,回家专门去作学问了。

    “您是?”詹牧师问我。

    我坦然地报了姓名,又报了我们那个不大不小的报社的名字。

    他的手却忽然在我手里变软,慢慢地抽回去,他又直着眼睛接连地咽唾沫,像是有个药丸卡在嗓子里。他的脖子很细,喉结很大。

    “您这地方不好找。”我说。

    “噢,请坐,请坐。”他让笑容在脸上挣扎,脸色却发白。

    我坐在一只小木箱上。

    他继续咽唾沫,诧挲着双手,站着。

    我又重申了一下我的身份。

    他的微笑愈显得艰苦了,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我明白我的公事已经办完,准确地说——已经用不着进行了。

    这么回事:我在报社负责“表扬与批评”专栏,我经常于来稿中见到詹小舟
上一页 书架管理 下一页

首页 >我与地坛简介 >我与地坛目录 > 3、关于詹牧师的报告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