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他们的样子恶得很,不叫她在附近转悠。葡萄从来不给人省事,越不叫她干啥她越干啥。她就想没听见他们的喝斥一样,跟刘树根搭话:“树根叔,老久没见了,咋戴上铐子了?”
刘树根眼一低,点点头。
旁边背长枪的人说:“这货是美蒋特务,在村里散布谣言,你往他跟前凑啥凑?”
葡萄问刘树根:“您散布啥谣言了?”
刘树根死盯着脚尖,装听不见。
背枪的人用枪托子吓葡萄:“你再不走把你也铐上!”
葡萄说:“这地方是你家的,兴你走不兴我走?”
她想,刘树根肯定在带他们找那个日本仓库的门。现在谁能找来吃的,谁就是菩萨,刘树根能把那些罐头找到,不但没罪了,还有功。她不再明着跟他们,躲进草里,猫腰往前走。
这山里每根草每棵树她都认识,不一会她已抄到了那群人前面。
刘树根说:“就是这儿。”
原来的那棵大橡树让雷劈倒了,地上长出一群小橡树来。葡萄等他们把洞口封的水泥,木头撬开,迎着他们站起来说:“你们贺村想独吃呀?这仓库里的日本罐头有史屯一半。还有皮靴,皮带。”
她一看这群人的眼神,就明白他们心里过着一个念头:把她就地干掉算了。
贺村的大队长说:“哎哟!这不是王葡萄王模范吗?”
他装得可不赖,就象她葡萄是女妖精,刚刚变回原形,让他认出来。
大队长说:“日本人的东西,咱都不敢留,都得上交。”
葡萄说:“那可不。”
大队长说:“找不找着,是考验这个隐藏的阶级敌人,看他是不是真有立功赎罪之心。找着了,咱国家在困难时期,多一批罐头,是个好事情,啊? 所以一找着,我们就上交回家。”
葡萄问:“国家是谁家?”
大队长不想跟她麻缠下去,他急着要盘点里头的吃食。有了这一仓库吃的,他们大队怎么都熬过荒年了。他要争取做逃荒户最少的先进大队。他想,回头打发她几个罐头,她嘴就封住了,女人嘛。
日本人把一个山洞掏成仓库,堆放的东西贺村的一群人运不走。大队长叫一个人回去搬兵,葡萄说:“顺道叫史书记来!”
大队长脱口就说:“叫那祸害来干啥?”
葡萄说:“那祸害就在这儿给你打张收条,不省得你搬这半座山回村去?”
大队长知道葡萄要跟他纠缠到底了。他见过地区丁书记和葡萄在猪场里说话,又家常又随便。他说:“好吧,把史书记请来吧。”
史书记不是一人来的,他带着所有的大队长,支书,会计,共青团书记,党员,一块上了山。老远就扬起滚圆的嗓门:“太好了,咱公社有了这批罐头,有劲儿干活了!”
葡萄心想,春喜有三条嗓门,一条是和众人说话的,那嗓门扬得高,打得远,就象他喉管通着电路,字儿一出来就是广播。第二条是和领导说话的,那条嗓门又亲又善,体已得很,也老实得很。第三条嗓门他用了和她葡萄说话,这嗓门他从十六岁到现在一直私下存着,不和她单独在一处,他不会使它。它有一点依小卖小,每句话都拖着委屈的尾音,又暗含一股横劲和憨态,是一个年轻男人在年长女人面前,认为自己该得宠又总得不到的嗓音。
大队长跟史书记又握手又让烟,也忘了他是怎么个祸害了。他把史书记往洞里面让,一副献宝的样子。
史书记用他的手电往仓库里一照,嘴合不上了:里面一两箱罐头一直摞到洞顶。
史书记那样张嘴瞪眼地在心里发狂,站了足有三分钟,才说出一句话来:“日你日本祖宗,你可救了我了!”
葡萄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