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去。于是他们的眼光和雄的遇在一起了。雄微微地一笑,眼光就变得温柔了。佩珠的眼里迸出了泪水,她几乎要叫出声来,却被仁民用一只手轻轻地把她的嘴蒙祝他们还在看雄,但是雄马上掉开脸,埋下头跟着兵走了,仿佛并不曾认出他们似的。
佩珠用眼光把雄送上了汽车。仁民却痴呆地望着报馆的门。从那门里又押出来一个人,是一个三十几岁的男子,穿了一身灰西装,两只手反剪地缚在背后。几个兵押着他。他昂然走着,并不掉动他的头,两只眼睛梦幻似地望着远处,方脸上带了一点光辉。他半张开大嘴哼着一首叫做《断头台上》的日本歌:quot;原谅我吧,朋友们,我无限地热爱着你们……quot;仁民看那方脸,听那声音,仿佛全身的血都凝住了。他把他的眼光死命地钉在他所热爱的这张方脸上,他恨不得把以后几十年的眼光都用在这一瞬间来看他。但是那个人却跟着兵上了汽车不见了。他在人丛中说了一声quot;萨约那拉quot;,他的声音并不低,可惜不能够透过人群的吵闹达到那个人的耳里。quot;佩珠,quot;他悲痛地在她的耳边唤道,他觉得她的身子在他的手腕里抖得很厉害。quot;我们走吧,quot;他的眼睛模糊了,他的心开始痛起来。
那些兵都上了汽车,于是喇叭一响,汽车开始动起来。人丛中起了大的骚动,许多人嚷着跑着,警察又拿起鞭子来驱逐看热闹的人。很快地马路上现出了一条路,让汽车得意地开走了。
报馆的大门上了锁,有人已经在门板上贴了封条。一个警察还留在门前徘徊。看热闹的人散去了。他们一路上谈论着。许多人的口里发出了不满的言论。
在散去的人群中,仁民搂着佩珠的腰,默默地走着。两个人都不想说话,都觉得身子落进了冰窖,血液已经冷固,不再在身体内循环了。泪水使他们的眼睛模糊,在眼瞳上还印着刚才的一幅图画。
忽然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在仁民的肩头轻轻一拍,仁民松了那只搂着佩珠的手回头去看,他遇到了敏的深沉的眼光。
敏沉着脸,现出愤怒的表情。敏的旁边站着碧,她就是雄的伴侣。碧的脸上好像点燃了火,小眼睛里不断地冒出火光。她的眼睛却是干燥的,她似乎没有哭过。佩珠也把头掉过来,她亲密地唤了一声quot;碧quot;,便走到碧的身边去。
quot;我们走吧,quot;敏命令似地说,他拉着仁民往前面走了,让佩珠和碧留在后面。太阳已经下了山坡,但是霞光升上来,染红了半个天空。从这条马路望过去,尽头处是一座山,他们的眼睛看不见山,就只看见一片红光,好像半个天空都给人涂上了鲜血。
quot;仁民,你看见吗?我的眼睛里全是血,全是血。quot;敏苦恼地说,声音低,却很沉重,好像用一把小石子投在仁民的心上似的。
仁民默默地看敏的脸,他突然被恐怖抓住了。他的眼里充满着霞光,他看敏,仿佛敏的脸上就全是血。过了一会,悲痛的感情又在他的心里升起来,他忍耐不住,就低声问:quot;你听见他的歌声吗?志元刚才唱的。quot;
敏摇摇头,短短地答道:quot;我的耳朵已经聋了。quot;过了半晌他才接下去:quot;有人出卖了我们。quot;
碧和佩珠从后面赶了上来。她们走过这两个人的面前,碧低声说一句:quot;到慧那里见,quot;就往前走了。
quot;我们走快点。quot;敏说着,也就放大脚步追上去。
不到一会工夫四个人陆续进了工会的大门。广场上很冷静,克一个人埋着头在那里走来走去。
quot;你们这时候才来。quot;克看见他们走近了,惊喜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