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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使云雾缭绕的山林更显出清晨的空旷。父亲从1952年就到了山上,盖了这个草房,整整种了三十年树。赵大魁站起来,隔着半人高的篱笆,看了一眼渐渐隐没在雾中的下山小路,叹了口气,跟进了屋。

    屋里黑阴阴的,靠墙的木板床上一年四季铺着狗皮褥子。进门迎面贴墙放着一个土改分的有雕花装饰的红漆木橱柜,满是抽屉,还有四扇小门。旁边还摞着几个木箱,大小水缸,脸盆架,圆桌上放着暖壶、马灯、手电、半导体收音机。这些现代货都是大魁给买的。闷大爷拉开一个抽屉,瑟瑟地摸出一盒点心,拉起小海的手,塞给他。大魁一看点心盒上的彩字图案就火了:“爹,这是早半年托人从北京带来的奶油蛋糕,你怎么放到今天还没吃?”

    “七老八十了,吃这些怪破费的。我留着给海海吃的。”闷大爷叨叨道。

    大魁一把拿过点心盒打开一看,已经受潮长绿霉了。他叭地往地下一扔:“都放坏了,也舍不得吃,你这是图啥啊?”

    他一口气把十几个抽屉、四扇门都哐哐当当地拉开了,一看气更大了。红糖、白糖、水果糖、茶叶、猪肉罐头、点心、香皂、新毛巾、袜子、手套、栽绒帽……都原封不动地存在那儿。红糖白糖因为受潮都变成一坨一坨的了。有一个抽屉里整整齐齐排放着他给父亲送来的治气管炎的各种中西药。

    他把这些药叭叭叭地拍在桌上:“爹,你成年气喘,你怎么不吃药啊。”

    “我捡点柏树籽熬着喝就行了,那些药怪金贵的,都是钱。”

    大魁往父亲身上看了一眼,一身破衣烂裤,棉裤露着棉花(他老寒腿,一年四季穿棉裤) ,又蹿上一股火,上去哐当当打开箱子,把他送上来的一套一套的新衣裤都撂着堆到床上:“衣服就是穿的,你留着它沤肥啊?”闷大爷一边忙忙叨叨地在屋里转来转去,把这样东西拿过去,把那样东西拿过来,一边木呆呆地看一眼儿子的翻箱倒柜。当他看到儿子就要翻到箱底时,眼里闪出一丝紧张。箱底有他最大的秘密。儿子没有再翻下去。他从床上的衣服堆里捡出一身新的黑布衣裤,撂到父亲跟前:“把你这身换下来。”

    闷大爷想解释什么,看着儿子雷霆大怒的模样,没敢吭气,把衣服换了。生怕儿子再往下翻出他的秘密的担心,增加了他此时的顺从。

    儿子把换下的破烂衣裤一团,把脸盆架上搭的破毛巾也抽下来撂在衣服堆上,又把角落里一些碎布烂鞋破瓶裂罐——这都是爹在山下的凤凰岭火车站捡来的——都哗地拖了出来,连同破烂衣服往一个大背篓里一塞,背起来就往外走。

    “你干啥?”闷大爷慌忙拦着问。

    “我把它们扔到沟里去。”

    老汉没敢拦,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背着背篓走了。

    过了一会儿,儿子回来了。他撂下空背篓,从抽屉里拿出雪白的毛巾搭在脸盆架上,拿出一块香皂,剥掉包装纸,放在肥皂盒里。他又一眼瞥见灶台,上去一掀锅盖,一屉的窝头。他砰地盖上锅盖,把旁边几个放米面的大瓮都一一打开,抓起来一看,没有白的,都是黄的。

    “爹,我送来的白面呢?”

    “我背到下面车站上换了。”闷大爷坐在门坎上编着荆条筐。院子里已经底朝上一个扣一个地摞着十来个编好的筐了,到时候都可以捎下山卖钱。

    “好好的白面不吃,都换粗粮吃干啥?你要不够吃,我再多送点白面来。”

    “够够够,够了,我都够了……我是牙不行,白面粘牙,还是这窝头爽口……”闷大爷抬起昏花的老眼小心地看了看儿子,唠唠叨叨地解释道。他眼里又闪出一丝紧张来。这粮食里又有他的一个秘密。

    “爹,你是说啥也不下山了?”

    “你要让我好好活两年,就让我一个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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