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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姐”,声音无力而凄惨。她突然放下筷子,发出一阵呛咳。
她抚着胸口站起来,走到痰盂前,弯着腰吐了几口痰。天色渐渐地阴暗了。
“二表妹,你怎样了?”琴关心地问,淑华也站起来要去给淑英捶背。连蕙也止了悲,叫杨嫂给淑英倒了一杯热茶。
淑英止了咳嗽,接过茶杯喝了两口,端着杯子走到蕙的面前,同情地对蕙说:“蕙表姐,你不要再说那种叫人心痛的话。我有点害怕。”“我真恨。为什么女子应该出嫁?世界是那么大,偏偏就该我们做女子的倒楣。天公太不平了。”淑华愤恨地切齿说。
“这并不是什么天公平不平。这应当归咎于我们这个不合理的社会制度,”琴若有所感,忽然做出严肃的表情,声音清朗地说。“我看这是可以改变的。男女本来是一样的人。我们应当把希望寄托在将来。所以蕙姐,你也要宽宽心才好,到那时你的事情或许还有转机。”蕙含着深意地抬头看了琴一眼,眼光中带了一点惊疑,然后她放弃似地轻轻叹一口气苦笑道:“琴妹,你的话或许有道理,不过我是没有希望的了。沉进了苦海的人是难得超生的。
横竖我定了心让这个身子随波飘去。“芸揭了门帘进来。她穿一身新衣服,下面系一条红裙。她在外面刚喝过两杯酒,她的浓施脂粉的脸上也添了一层红晕,两个酒窝更加分明。她突然走进,似乎给这个房间带来一线光明,一股热风。她走到蕙的面前,异常亲热地问道:”姐姐,你吃饱了?我早就想偷偷跑进来看你的。“众人都已经放下了碗,绮霞正俯着身子在绞脸帕。电灯开始在发光。蕙感动地对芸微微一笑,低声答应一句:”饱了。“淑华在旁边爽直地说:”芸表姐,你不要相信她。她哪儿吃饱?她只吃了几口饭。“芸惊疑地看蕙,她的颊上的红晕渐渐地淡去,那一对酒窝也消失了。她关心地问:”姐姐,真的?“蕙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把眼光渐渐地往下移,似乎不敢迎接芸的眼光。
“姐姐,你不该这样糟蹋你的身体,”芸偎着蕙坐下,痛惜地责备道。
蕙努力动动嘴,她想笑,但是没有笑出来,却无力地叹了一口气,颓唐地说:“二妹,你想我怎么把饭咽得下去?我的心……”她咽住了下面的话,把头埋下去,一只手随意地翻弄着衣角。
芸心里一阵难过,她沉默着不说什么。淑华看见这样,倒有点后悔不该冒失地说了那句话,反倒引起她们的哀愁。她害怕这沉默,也讨厌这沉默,她便劝道:“其实蕙表姐,你也不必过于悲观。我想表姐夫不见得就像别人说的那样。”蕙把头埋得更深。芸不掉动一下脸,好像不曾听见淑华的话似的。淑英嗔怪地瞅了淑华一眼,琴也惊讶地看淑华,她们的眼光仿佛在说:“为什么要提到他?”淑华觉得失言,不好意思,便不作声了。琴看见淑华的受窘的表情,要打破这沉闷的空气替淑华解围,便问芸道:“芸妹,外面客人还有多少?席上闹不闹?”“松松的坐了两桌,也没有人吃酒,都很客气,”芸惊觉似地动一下头,望着琴答道。她略略皱一下眉头,又说:“在那儿陪客,真受罪。还不如跟你们一起在这儿吃饭好。外客厅里的男客闹酒闹得很厉害。”她说到这里便站起来自语道:“我该走了,不然妈会喊人来催我去的。”她又依恋地看了看蕙,说一声:“姐姐,我去了,”便匆匆地走出房门。绮霞也跟了她出去。
蕙抬起头如梦如痴地望着芸的背影,不觉祷祝似地自语道:“但愿二妹将来不要像我这样才好。”淑英听见这句话,心里一惊,她觉得这句话好像是对她说的。她的眼前现出一个暗影,她费了一些工夫才把它赶走了。但是她还不能够使自己的心境十分平静,她还要想将来的一些事情。她愈想愈觉前途困难,希望很少。她找不到出路,就痴呆似地落进了沉思里面。
这时电灯已经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