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杆枪铳,拎了好几盏马灯,抄近路赶奔野铺,半途就跟溃匪撞上了,乒乓一阵乱打,那些庄勇们不懂得打土匪的妙诀,一味抢着乱放枪,先把声势铺开来,把那群溃匪整惊遁了,行到野铺外的行林,遇着雷一炮领着一伙弟兄接应上来,问明了大伙儿没伤亡,关八爷这才放下心来。
两股人合到一起,打着马灯找前找后,一共找出五具遗尸来;石二矮子这可攫着机会,夸称他是如何发现那些走盐的人原是土匪,他如何把两个土匪打落下毛坑的;大狗熊不甘示弱,也把他如何认出马五瞎子,如何先发制人的事情讲了一遍,俩人嘴里话虽不同,心里却抱着一个意思--巴望关八爷一高兴,会下了个赦令来,答允仍准他们喝酒。
谁知关八爷连眉头也没舒展,反而朝两人说:“这五个土匪既是两位打掉的,勿论他们生前怎样造孽,如今已应了天报……死人无罪,就烦两位替他们收拾收拾,明早也好替他们下葬。”说完了,就转过脸去,跟林家大庄的庄主说起来。石二矮子望望大狗熊,就见大狗熊嘴角朝下撇,也正苦兮兮的望着自己呢!尽管满心老大的不愿意,也不敢顶撞,只好跑出去扯麦草,拖尸首,冲血迹,压着一肚皮闷气收拾去了。
在西路上,林家大庄是打北朝南数最后一个像样儿的村落,多年来,尽管淮河南匪乱不息,而林家大庄附近倒仍维持着一隅偏安的小局面,像今夜这种事,可说是绝无仅有的;庄主是个安份的农户,一向跟走道儿的朋友没什么交往,但对六合帮和关八爷的名号并不陌生,事情出在自己地面上,虽说六合帮没什么伤损。总也觉得过意不去,遂也关照庄勇说:”你们也帮着收拾去罢!着人回庄去取些绳席,趁夜把他们卷妥,使门板抬到乱冢堆去埋掉。”庄勇方动脚,他又交待说:“记住,刨坑要刨深些,浮土要浇水踩实,免得让野狗嗅着血腥气,把他们拖得东一块,西一块的。”
“您甭费心,”关八爷歉然的说:“若不是六合帮打这儿过境,林家地面上不至于留下这片血腥,……这帮土匪,正如兄弟适才所说的,全是四判官手下的人,他们为踩着六合帮,才会骚扰这儿的。”
“嗯,不错,”庄主沉吟着,仿佛在沉思什么,过了半晌说:“朱四判官在北地气焰很盛,这边有很多散匪全跟他声气相通;我说八爷,这儿去大湖口还得百十里地,可算是一路荒凉,……假如得不到民军的接应,那可就有些……不太方便了!”
庄主的话是实在的,凡走过西道儿的人都想像得出来,要想单凭十几杆枪闯过那些贼窝有多么难!平常盐帮路过水泽地,跟那些散匪没过节,黑吃黑的事情不多;如今可不同了,假如四判官亲自南来,先把散匪疏通妥当,枪口齐冲着六合帮,那可真的是每行一里地,就好像翻越一座刀山。关八爷早就反覆的想过这些,依眼前而论,只能问及这条路该走不该走?若是该走,就是刀山如笋如林,一步一个血印也得走,用不着管它能走不能走了?为联络主领民军的彭老汉,适时解救盐市万民的危难,为相机铲掉朱四判官这块毒瘤,为追踩恶贼毛六,查探万家楼的内奸,更为把六合帮这干弟兄领到活路上,让他们能在民军里干点儿什么,这条路是走定了。不过,这全是六合帮本身的事,不能牵累到林家大庄这些耕田种地的头上,……送走了庄主之后,关八爷独坐在净室里,眼望着马灯的小小焰舌,耳听着寒风流咽,满心就像腾烟涌雾般的盘算着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