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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上摇曳着,别有一番雅致的风情;假山上的丛树中,建有几处嵌着玻璃亮格的亭台,也都是几案纷陈,灯华灼亮,俾便豪富的客人们拥妓对酒,赏雪聆歌。在广阔的庭院西周,是一些被枝柯遮断的长墙,长墙那边,是许多单独的小院落,每座院落都迸射出灯火,都响着喧腾的笑语,游走的弦音……。
关八爷站在通道尽头的石级上,寒风拍打着他玄色披风的底摆,他凝望着灯华和月光交融的阔院,有一种哀迟的迷离的情怀轻雾般把他掩盖上,人常道海盐商官盐商穷奢极侈,这种传言实非虚语,单看盐市上的几家妓馆,就可见一般了!多少曲折的哀情,多少悲凄的血泪?在这些欢场的背后……如今坝上既然拉枪自保,这些风月场非得让他们散去不可。
“我说,曹爷,这位贵客老爷您打算替他找哪位姑娘来伺候?”
“你先睁大龟眼瞧瞧罢,”老曹说:“除了你们院里的红牌姑娘小叫天,还有谁配得上这位爷的?!……快替我掌上灯笼,引咱们到小叫天屋里去!”
“是,是,”那龟公偷眼一瞅天神似的关八爷,吓得连忙倒退三步,喊说:“快掌灯引贵客老爷去北厢院,小嫂儿,(妓女的跟班俗称小嫂儿。)快些。”
两个白净的小嫂儿穿得一身鲜艳,掌灯过来引路,那老曹可又拐上一句:“告诉老鸨赶快过去伺候,咱们这位贵客老爷有话跟她说。”
“是了,曹爷。”那人忙说:“我这就着人去找!”
风在松梢,月在天上,自然的风月激起了关八爷不少的豪情感慨,对这片人间风月反生了深深的哀怜……几年前红遍盐市的名妓小荷花,究竟是不是爱姑?或是另一个沦落风尘的女人?爱姑究竟是不是被卖在风月堂?在没抓住毛六之前,都还是个迷,至少,依照卞三的妹妹小馄饨所说,爱姑被卖是事实,在自己的记忆里,爱姑仍只是十五六岁的女孩,那样的纯真,羞涩而善良,她会在恶人手里遇上这样悲惨的厄运,旁的女孩又何尝能免得?风月场里,待援待救的,又何止一个爱姑?!风月场是罪恶的渊薮,看来是一点也不错的了!
“北厢院到了,老爷。”小嫂儿说。
关八爷看那北厢院,是一座小巧的雅致的院落,一幢宽廊红漆柱的长长的瓦屋,廊下分别垂吊着四盏写有姑娘花名的紫色纱灯,小叫天、小滟红、小春菱、小美雪,看来这座厢院是四个姑娘的款客之处,方砖院子铺着的雪已被扫净了,院子中央砌有四座花坛,种着茶蘼,金桂,腊梅和天竺等类的木本花,有些玲珑的立石沿墙罗列着,衬着墙脚的青松。
“糟,”关八爷正待朝院里迈步,另一个小嫂儿叫说:“小叫天姑娘那边,看来先有客人了,——那可不是几位爷站在门口?”
“不要紧,不要紧,”老曹说:“他们没进门不能算数,咱们喊着比局包好了!”(民初妓院规矩,进妓院打茶围,照例是一块大洋一个局包——例费,一个红妓客人多时,难以同时接待,客人为了公平争局,常有比局包的情事,谁出高资,姑娘接待谁。)
关八爷走到小叫天门前,就见纱灯光下站着三个穿着新皮袍儿,举止有些呆笨的汉子,在那儿说话。
“听人说,这个风月堂里,以北厢院的姑娘最好,北厢院这四个姑娘里,又以小叫天名气最大,牌子最红,”一个腮边生着一撮毛的汉子说:“它娘的,咱们趁着三分酒兴,花一块大洋不要紧,洋荤不可不开!”
“我这人天生贱皮子,”拎马灯的一个家伙说:“见不得标致的小娘们,见了心痒,不是摸就是捏,再不然捺倒一阵揉!……你让我花钱干坐,冒充正经人,我不干这种冤大头,我恁情花两毛大钱后街矮屋里搂野雉打水铺,(与妓女实实在在过夜,谓之打水铺;有名无实谓之打干铺。)那还实惠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