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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炉火吐着红红的火苗,使人有一股热烘烘的感觉,但老人的脸上始终笼罩着一层冰霜。
“全是一个‘侠’字累了人。”隔了半晌,戴老爷子才吐出话来:“走道儿的朋友,论起‘武’来,谁都有两下手,真说具有‘侠’性的人,千百人里也难挑出一个人来。江湖上提起‘侠’字,总把‘武’字加在前面,好像非武不能行侠,那就大错了!像历史上的相如怀璧,张良剌暴,那才是大侠之风!……后来一些江湖末道,不懂得行侠的真意,动辄拳脚交加,打字朝前,为一拳一脚结怨,互拼互杀,代代不休,那算是什么?!……我说八爷,早年练武技,还得拜师投门,日受教诲,花几十年功夫,才能练出真本事来。您看如今罢!随意买杆枪也就‘武’起来了!弄得烽火狼烟,一场糊涂,我师徒几个不隐,又有什么办法?……”
“老爷子说得极是,不过……”关八爷搓着手说:“不过……”
“我知您的来意了,八爷。”戴老爷子总是皱着眉头,眉下聚一片沉思的黯影:“方胜刚来跟我说过,说坝上业已决定联合四乡来保坝,把北洋防军跟土匪踢开。我这把没用的老骨头,出力谈不上,卖命却是应该的,只不过,我怕发动得太早一点了!”
“若说早,实在也不早。”稽核所长说:“您不知底下鼓得多么厉害?!……大伙儿恨透了抽干饷,吃白饭,反而暗地呵捧土匪的防军,要不然,像朱四判官他们怎会坐大?”
“我知道,”老人缓缓的说:“坝上势孤力薄,而孙传芳却有几十万大军,我担心的是……万一北伐军晚来一步,这许多好百姓……都要……埋骨荒郊了!”老人顺起烟杆来,装上一袋烟,并没就着炉火去吸,却弯腰捏起一块烧得正红的火炭来,吸燃了烟,那火炭仍然捏在手上。
“我也是想到这一层,所以才特地来央恳您老人家,就看在这群黎庶份上,出来救救他们。”关八爷说:“目前北洋军都聚合在大江南,后方只留下少数防军,假如有人出力撑持,也许结局不会如想来那么惨法。”
戴老爷子没作声,却转朝方胜说:“你去绳席厂,找张二花鞋来见我。”窝心腿方胜出门去了,老人沉默的喷着烟,烟雾飘散在他的眼前。
“听人传说,您在北地万家楼逼走了朱四判官?”老人说。
“不错。”关八爷说:“其实我跟朱四判官倒是没梁没段,无冤无仇。您晓得,当年双枪罗老大领六合帮时,受过万老爷子多少恩德?!……四判官夜卷万家楼时,晚辈恰好在场,眼见他们族长保爷中枪毕命,不能不插手,再说四判官在北地那种作为,实在看不入眼。”
戴老爷子又叹息说:“八爷,您惹了豺狼了。我老头子爱慕您这种人物,不得不奉劝您……早一天把恩恩怨怨清结了,换种日子过就好。要不然,无论是怎样的英雄人物,结局也总脱不了一个惨字。尤独是有‘侠性’的人,更是如此……那些阴险刻毒之辈,决容不得您。”
“多承老前辈关心,晚辈个人恩怨死生,倒不常挂在心上……”
“正为八爷不把生死挂在心上,所以昨夜害得我不能不出手,”关八爷话没说完,屋外就有人插上说:“我原想帮您捉毛六,谁知他早就闻风先遁掉了。”张二花鞋人随声至,进来朝关八爷拱手。关八爷脸上一阵泛红,从袖里捏出那柄匕首说:“您不是俗人,不用俗谢,关八知恩就成了。——今后,我当把这条命,用在该用的地方。”又捏着那柄匕首转朝稽核所长说:“不由您不信,昨夜我去如意堂,没留意那个匪目钱九,当我转身时,他拾起已经喂上顶膛火的匣枪,亏得张二爷飞了这一攮子,扎穿钱九的腕子,要不然,今天我该装殓了。”
“我是俗人俗眼,”稽核所长说:“当然看不出老爷子师徒有这等身手?!我说八爷,您的面子大,就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