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情紧急
钱塘江上的这一场水战,以清军的空前惨败而告终。王、郑联军不仅彻底摧毁了张存仁煞费苦心打造的新战船,而且几天之后,郑遵谦派人打扫战场时,光是从江中打捞起来的清兵铁甲,就多达八百余具。消息传开,鲁王政权顿时军心大振,惶恐不安的气氛为之一扫而空。不仅如此,一些人更劲头十足地提出:应该趁此机会,挥兵大举渡江,向西进取,能够迅速收复杭州最好,即使一时收复不了,也要打破目前株守自困的局面,设法把地盘拓展到江北,乃至更广大的地区去。
这样一种主张,在大捷的消息传开之初,还只是作为兴奋情绪的宣泄,在人们当中信口流传。后来,随着一些有身份的大臣加入议论,事情就变得认真起来。有一阵子,甚至传说鲁监国已经下令张国维召集群臣会议。于是,准备横下一条心,放开手脚大干一场的说法,便在朝野上下不胫而走,沸沸扬扬地传播开来。
面对这种情势,感到最兴奋的莫过于由本地民兵组成的那几家义军。因为在此之前,正如黄宗羲所耿耿于怀的那样,为着摆脱粮饷无着的困境,他们一直强烈地渴望打过江北去,只是苦于自身兵力单薄,无法单独采取行动。其间也曾不止一次向鲁监国提出建议,但全都石沉大海,没有下文。大家迫不得已,只好继续苦撑苦抵地熬着,不过景况可就越来越惨淡可怜。到如今,别的不说,光是各营的兵力,最多的也就勉强维持着一二百号人马,少的已经只剩下几十人。结果,像孙嘉绩、熊汝霖、于颍、章正宸这些堂堂“督师”,各人手下所能指挥调动的,充其量也只有区区一千几百残兵剩卒,可以说已经到了溃不成军的地步。因此忽然听说,朝廷终于决定出师西征,大家那一份意外和惊喜,就确实可想而知。尽管朝廷的命令尚未正式下达,他们已经纷纷奔走相告,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地自行准备起来。
各家义军的情形是如此,唯独驻守在龙王堂的余姚义军却例外。这倒不是它的将士们不起劲,恰恰相反,他们也同各家义军一样,恨不得即时起兵,打过江北去。可是到了主帅孙嘉绩那里,却认为前不久,方国安在西线才遭到惨败,元气尚未恢复。现在仅凭东线的一场胜仗,就决定倾师而出,未免过于冒险,并无成功的把握;还是应当趁清军经此重挫,短时间内不敢再轻举妄动的机会,加紧操练士卒,整治军械,扩充兵马。待夏粮打下来之后,再行计议不迟。既然一军之主的想法是这样,各营自然也就变得像无头之蛇,行动不起来。
对此,余姚军的将领们自然颇为着急。其中,又数黄宗羲最为懊恼。因为说实在话,近半年来,他对于鲁王政权的种种决策和措施,的确越来越感到失望,甚至对于它能否维持下去,也颇为怀疑;不过,眼下这种想法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王、郑联军大破清兵的辉煌战绩,使他再一次确信:清军并不是如人们所渲染夸张的那样强大,不可战胜。起码就水战来看,惯于扬帆行舟的南方军民,就明显比他们胜出一头。更为重要的是,他还亲眼看到了:鲁王的军队其实具备打大仗、打胜仗的实力,只要朝廷痛下决心,就完全有可能改变目前困守一隅的局面,把地盘拓展到浙东以外的更大地方去。因此连日来,黄宗羲也像许多人那样,雄心勃勃地参与乘胜西进的议论,并且成为这种主张的热烈鼓吹者。现在,眼看各家民军已经行动起来,积极投入准备,唯独余姚军却由于孙嘉绩反对,始终处于偃旗息鼓的状态,黄宗羲可就确实感到难以忍耐了。
说到孙嘉绩,也许是为人处世的宗旨和方式不同,近半年来,黄宗羲觉得与这位顶头上司越来越难以相处,彼此的见解主张也往往大相径庭。别的不说,就拿去年八月那一次,方国安、王之仁等人吵吵嚷嚷要求分地分饷,身为民军督师的孙嘉绩,却不凭借元老重臣的身份在朝廷之上拼死力争,结果弄到自己粮饷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