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游船
的人,都显然被这充满正气的歌声所震撼,不由自主地热血沸腾,情怀激荡。所以,一曲方终,原来坐在露台上看戏的几个人,便不约而同地跳起来。其中一个张开双臂,抬头向着茫茫夜空,扯着嗓子凄厉地嘶叫:
“大行皇帝,大行皇帝!陛下的在天之灵听得见么!陛下当年钦定的逆案,如今有人竟敢图谋掀翻!快快显降威灵,诛戮这伙奸邪!”
冒襄刚刚看清,这是已故东林领袖左光斗的儿子左国棅;站在旁边的顾杲、余怀、沈士柱等人已经跟着大嚷起来:
“他们专擅欺君,闭塞言路,引用私党,排斥忠良,把国事搅得一塌糊涂,若再不施以惩戒,则大明中兴之业,便要葬送于他们之手了!”
“他们还卖官鬻爵,公行贿赂,假名国用,大事搜刮,闹得民怨载道,闾左骚然。如不惩治,国法何存!”
就这样,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站起来,咬牙切齿地声讨马士英、阮大铖等人的罪状,虽然没有公开指名道姓,但听的人显然大都心中有数。这时,戏台上的演出早已停下来。有一阵子,台上台下变得一片静默,连呼吸也仿佛停止了。只有已经升上了中天的明月,在船舷旁边的水面上投下一轮白璧般的倒影。
冒襄也同大家一样,静静地听着。不过,也许前些日子他不在南京,对朝廷所发生的事缺乏切肤之感;相反,此刻像噩梦一般盘踞于他心胸的,却是来自清国的那封充满无耻讹诈和横暴威胁的书信,是刘泽清之流的凶残和腐败,是史可法的苦撑危局,心力交瘁。“是的,都到什么当口上了,留都里还是这等各逞意气,争斗不休,到底有多大好处?又顶得甚用!”这么一想,冒襄的心情顿时烦乱起来,同社友们会面的愿望也不再那么急切。虽然董小宛建议:不如扬声招呼,也好让露台上的社友们知道,他却尽自踌躇着,末了,终于摇一摇头,吩咐艄公掉转船,觅路退出。
小半天之后,他们已经走在返回桃叶河房的水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