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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他是赵楚的下属,周玉宝仗着她是上司太太,又老是差他做这样做那样,被人看着还以为他是他们夫妇的亲信,实在使他有点栗栗自危。
这一天晚饭后,宿舍的工役忽然来叫他,说,「有一个女同志找你。」
刘荃以为是黄绢。她说她今天如果有空就来看他。但是走到会客室里一看,再也想不到,竟是周玉宝。越是怕被株连,越是投到他头上来。玉宝从来没到他们下级干部的宿舍来过,被大家看在眼里,不免要觉得奇怪。
「嗳,周同志,请坐请坐。」他觉得很窘,不知道应当怎样唁问,关于赵楚的死。
周玉宝大概些知道他很难措词,没等他开口,就微笑着问:「吃过饭没有?我有点事想麻烦你,不知行不行?」
「只要是我办得到的──」
「我写了一篇自我检讨,党支部打算送到新闻日报去登。可是我那点程度你是知道的──」她向他笑了一笑,「写得实在见不得人,想请你给我修改一下。」
「你太客气了,我哪儿行,」刘荃笑着说。
「你客气,我就当作是看不起我了,不肯帮忙。」她突然眼圈一红,言外显然是说世态炎凉。
刘荃不能让她想着他也是那种势利小人,只得把那份稿子接过来看。
她实在很有文艺天才。一看那标题就很醒目,「叛徒赵楚毒害了我」。下面署着周玉宝的名字。内容虽然有时候不大通顺,但是简洁扼要,共产党的词汇她也能灵活运用。
「搁在这儿你慢慢地改吧,我过天来拿,」玉宝说。
「马上就好了,没什么要改的,」刘荃连忙说。他实在怕她再来。
他略微改正了两个地方,自己又从头看了一遍,心里却有很多感触。那篇文章上说:「我出身于一个中农的家庭。我十二岁那一年,共产党解放了我的家乡,山东掖县仓上村。工作同志们动员我们加入少年团,我在少年团里很活跃,学习也很努力,在我十五岁那年就准许入党。此后我一直搞民众工作。
我遇见了叛徒赵楚,当时认为他虽然是小资产阶级出身,但是历史清白,在大学读书时代就上延安参加革命,而且为革命流过血。我们政治水平接近,工作上也能互相帮助,因此我们结合了。
全面胜利后我们一同调到上海来工作,我们分配到美好舒适的房间,还有冰箱电炉,和一架精致的钢琴。我们的两个孩子有保姆照顾,有美丽的玩具。我常常给他们穿上漂亮的童装,带着他们和叛徒赵楚一同乘着汽车去看电影。我逐渐养成了享乐观点,走上腐化堕落的道路。
三反运动开始了。人民的叛徒,国家的蟊贼赵楚被检举贪污与叛变革命,但是我政冶嗅觉不灵,始终被他欺骗蒙蔽,深信他是无辜的。他被逮捕后我竟四处奔走,替他呼吁、辩护。组织上一再地企图争取我,动员我协助检举他,我仍旧执迷不悟,站在他那一边。我向各方面哀恳、哭求。直到最后,我还梦想着政府一定会宽大他的。
一直到我听见叛徒赵楚已经被正法的消息,我才突然地神志清醒了,醒悟了过来。因为我知道人民政府决不会错杀一个人的。他被处死就是他犯罪的铁证。
我现在明白我犯了最严重的错误,在意识上与贪污犯站在一起。我感谢人民政府把我从叛徒赵楚的毒化麻醉影响下解放了出来,及时纠正教育我,使我将来能够更好地为人民服务。」
刘荃最觉得奇怪的就是她为什么一听见他的死耗,立刻清醒了过来。她似乎特别强调这一点,被她说得很有真实感。她突然安静了下来,不哭也不闹了,也许只是因为他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她却还活着,而且那样年轻。
她坐在桌子的另一方面,交叉着两臂,把肘弯撑在桌面上,默默地向前面凝视着,她那俊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