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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个把女人,又何至于闹得这样焦头烂额。现在上海滩上,什么都不便宜,就是女人便宜。」
「妳不知道,他这位对象,提起此马来头大──」徐子桐急忙住了口,回过头去四面张望了一下。
「什么大来头?最出名的交际花,现在也迁就得很。」
「嗳,你不知道,他这位未婚妻是个党员,以前在苏北搞过工作的,生着很厉害的肺病。现在在解放日报当编辑。自从认识了小陆,就搬了他家去住着,把二楼辟作病室,医药费也完全由他担任。」
马浩然有点将信将疑。「他们组织上不是管照顾么?怎么堂堂解放日报的编辑,生了病都不给医?」
「舶来品的针药该多贵呀。靠组织上给治,顶多来个什么『睡眠治疗法』、『运动治疗法』,指望不药自愈。」
马浩然闭着嘴吁了口气。「想必总是非常砾亮了,」他终于说。
「那当然了。不过听说脾气挺大。动不动抬出马恩列斯来把小陆训一通。」
「小陆这人也真傻。太不值得了。」
「我说他就像那些信佛的人『请经』一样,把半部马列主义请到家里去供着。」
马浩然不住地摇头。「太不上算了!」
徐子桐却点头摇脑地微笑着。「据我所知,也并不完全是不上算。」
马浩然倒是一听就明白了,也向他作会心的微笑。
志豪看他们俩鬼鬼祟祟挤眉弄眼的神气,也猜着一定是议论他。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实在有点坐不住,看看表已经快六点了,今天索性迟到早退,滥污拆到底,大不了受检讨。早一点回去,在戈珊上报馆以前还赶得及见她一面,说两句话。天天总是他回去的时候她已经出去了。
他站了起来,去拿他的上衣。这两天天气乍暖,大家在室内都穿著衬衫,把上衣挂在墙上的一只衣钩上。重重叠叠一件件蓝灰色的列宁服,完全一式一样,无法辨认。他把手在一只衣袋外面捏了捏,听见一包香烟的纸壳微微发出响声,掏出来一看着,并不是他抽的那种牌子。连摸了几只口袋,才找到一条蓝白格子大手帕,是他自己的,当然那件上装也是他的了。偶尔一回头,却看见一屋子人都向他望着。他不由得涨红了脸。
「不摸口袋,简直不知道哪一件是自己的,」他一面把衣服拿下来,穿上身去,一面喃喃地说着。
没有人接口,大家都又低下头去办公,但是似乎对他的行动仍旧很注意。志豪觉得他无形中受了很大的侮辱。他默默地走了出去。
到了家,他母亲听见他回来了,在楼下起坐间里喊了一声:「今天回来得早!」他唔了一声,怕她唤住他说话,改作两级楼梯一跨,三脚两步上了楼。
戈珊在灯下坐着,把一只小电筒拆开来装干电,像是正预备出去。
志豪挨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来。「刚才医生怎么说?」他问。
「还不是那一套。」她把电筒一扳,对着外面的阳台。酒杯口粗细的一道淡黄色的光,穿过那黑暗的小阳台。
他觉得她已经跟着这道光出去了。「又要出去了!」他用嘴唇轻轻地咬着她手臂上的温软的肌肉。「在家里休息休息吧。医生不是说的,顶要紧是静养。照你这样成天跑来跑去,吃药打针都是白费的。」
「白吃了,白打了,你心疼了。」她把电筒的光收了回来,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扫射着。
「你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噢,我说错了,妳不是心疼钱,是心疼我,是不是?──少肉麻些!」
她突然用力把他一推,沙发旁边的一盏台灯被撞翻了跌下地去,乳黄色水浪纹玻璃灯罩砸得粉碎。
「这是干什么?」志豪大声说。戈珊索性捞起一只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