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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占魁,你别装蒜!」冯天佑重振旗鼓冲上前去,一把揪住唐占魁的衣领。「这笔账今天咱们得算一算!大前年咱死了爹,你假仁假义,算是借钱给咱买棺材,借了你那阎王债,咱一辈子都还不清!有这事没有?你说!你说!」

    台上弥漫着那充满了灰尘的阳光。唐占魁始终把头低着,他的脸是在阴影里,但是刘荃站在前面看得十分清楚,他并没有抬起眼睛来,可是脸色略微动了一动,那忠厚的平坦的脸上突然有一种奇异的怨毒的表情,他嘴角的皱纹也近于嘲笑。

    他的脸向着台下,冯天佑仅只看到他的侧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冯天佑竟顿住了,说不下去了。

    「冯天佑你别怕他,尽管说!有群众给你撑腰!」台下的孙全贵高声叫喊着。

    「他妈的,咱冤了你啦?」冯天佑红着睑走近一步,把唐占魁当胸推撞了一下。「你说!咱冤了你啦?」

    唐占魁两只手反绑在后面,被他一推就失去了重心,从砖头上溜了下去,倒在地下。

    「对,打他!打这狗入的!」台下几个积极分子一递一声嚷着。「拖下来打!让大家打!」

    民兵把唐占魁扶了起来,冯天佑又质问他,打他的嘴巴,吐他一睑的唾沫。

    「让大家吐吐!」有两个人爬上台来帮着唾他。

    唐占魁带着平静而执着的脸色,极力把身体向前伛偻着,彷佛护着他心底里藏着的一些什么东西,彷佛暴露在外面的一切都不是他,只是一些皮毛。

    斗争已经达到了高潮。再给他戴上了一顶丑角式的白纸糊的高帽子,上面写着「消灭封建势力」,此后他就被牵下台去,另换了别人上来。地主一个个被斗倒了之后,农会主席下令把台上的白布横额拆了下来,绷在竹竽上,两个人扛着走下台去,民兵押着地主们在后面跟了上来,一长串地主戴着高帽子游街。民众依旧分组跟在后面,高呼口号。绕着村子游行了一周,仍旧把地主送回小学校去扣押起来。

    开过了斗争大会,土改工作并没有结束,其实才正进入紧张阶段。第二天再度召开群众大会,选出了一个评地委员会,评议阖村田地的优劣。土改工作队员帮着他们计算亩数,会珠算的忙着拨算盘,不会珠算的就有无数冗长的算术题要做。同时还要计算地主应当清偿的历年剥削所得的,与积欠的工资。

    工作队员天天聚着在合作社算账。张励把这些刻板的工作留给他们做,自己却腾出身子来和干部们进行追欠的另一部分──挖底财。

    现在小学校里住着不少的工作队员,都是像刘荃一样仓促地从农民家里搬出来的,他们的房主人都是由富农中农提升为地主。他们分住在小学校里的教务室与课堂里,离后进的小院子很远,但是夜里常有时候听到惨叫的声音,大家都知道是挖底财的工作在进行,但是谁也不敢深究。

    这一天张励忽然得意洋洋地向刘荃说:「唐占魁自己承认有五十块洋钱埋在地下。也说不定还不止这些。不要看不起人家『表壮不如里壮』,肉子厚得很!所以像你这样的知识分子是很容易给他们蒙过去的。而且你以为他生活过得苦,也还是拿城市里的生活水准做标准,我早就指出了这一点。」

    正说着,孙全贵走了过来说:「张同志,我马上就带他去一趟吧,迟了怕他家里人把东西挖出来挪了地方。」

    「他不是说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吗?而且要挖也早挖了。不过你现在马上去一趟也好。」

    「刘同志,」孙全贵笑着向刘荃说:「你在他家住过的,他那屋子你横是摸清楚了,你也跟着走一趟吧?」

    刘荃觉得张励在旁边微笑着注视着他,大概以为他一定又会犯温情主义,因而感到为难。他立刻很爽快地回答了一声:「好。走!」

    孙全贵另外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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