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了路了。quot;

    二妞微笑著把衣襟牵了一牵，没有说什么，偏过头去望著那日光中的土墙上的人影子。

    这巷子里的地，中间低两边高，很不好走，因此两人依旧一前一后，在中间一条窄沟里走著。刘荃和她说话，需要回过头去，就照顾不到面的高低不平的路。说话既不方便，而且也实在是没有什麽话可说，因此大家静悄悄的，也还是和刚才一样，只听见脚底下踩著浮士，刷刷的发出响声来。

    quot;你加入了识字班没有？quot;在很长的一段静默以后，刘荃终於想出这样一句话来。

    quot;加入了。quot;

    quot;认识了好些字了？quot;

    quot;不认识字。quot;

    quot;怎么入了识字班会不识字呢？你是客气吧？quot;

    quot;该转弯了。quot;她虽然没有回答他的问句，但是语声中带著笑声，仿佛刚才是极力忍住了笑。

    可以看得见土墟子了。墙洞里露出一方方碧绿的麦田，红通通的高粱地。

    quot;哪，那是绿豆苗。quot;她终於指著一个门洞子说。

    quot;哦，那就是绿豆田。quot;

    quot;我就猜著你不认识。quot;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也笑了。

    出了那黄土围墙，就正站在一棵大树下面。这树长在个小土坡上，下去几步路就是大路。在路那边，老远就可以看见那绿树丛中露出一株红墙来，是那关帝庙。再往远处看去，又是那一条条一方方的田地，绿锦似的一直伸展到天际。

    quot;你们的地是旱地还是水地？quot;

    quot;喏，就是那边那个。quot;她指了一指。

    quot;嗳呀，那不是早走过了吗？quot;

    quot;那边那个庙就是小学堂，quot;她又指了指。

    假使走到这里还找不到那小学校，那也未免太低能了，他心里想。他笑著向她道谢，quot;真是对不住，让你多走了这些路，quot;他说。

    quot;我们走惯了的，quot;她随口回答著，眼睛已经向对面的庙宇望了过去。庙前似乎很热闹，许多穿制服的人忙忙的向里走，大概都是工作队里的人。

    刘荃独自在那山坡上走了下去，到了路上，不由得又回过头去望了望。她还站在那里，手裹板著一根树干，把它扳得低低的，摇撼著玩。强烈的阳光正照在她脸上。她的头发不大黑，是被太阳晒焦了的；再被阳光一照，那头发与睑与手臂都像是有金色光泽的木头。她整个的像一个古艳的黄杨木雕像。然而就在他回过头来的一刹那间，她已经一扭身走了进去。那板下来的树枝被她突然一松手，一弹弹了回去，那碧绿的枝条映著淡蓝色的天，尽在空中一上一下，动荡个不

    停。刘荃站在那里望著那树枝，倒看呆了。

    墙的门洞子里忽然又走出一个人来，却是黄绢。刘荃定了定神，再看了看，是黄绢。她举起一本笔记簿来挡著头上的太阳。天热，她把帽子推到脑後去，短头发也掖在耳朵背後，但是依旧有几根散乱的发丝被汗水黏在面颊上，莹白的脸上透出浅浅的红晕。刘荃站在这里向上面望著，就像是在这里等著她似的，也只好将错就错，就算是早已看见了她，向她带笑点著头。

    quot;这儿的路真不好认，quot;他说，quot;幸亏遇见一个村子里的人，送了一程子。你倒真有本事，一个人走了来了。quot;

    她笑了起来。quot;你当我认识路？要不是有你们在前头带路，我绕来绕去，不知道要绕到什么时候呢！qu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