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口慌慌突跳,眼前一阵豁亮。然而随之月月看到了公公林治帮。看见林治帮,月月突然记起吃午饭时月月给公公拿双筷子,婆母说东院张守山今个分家,不回来吃了。那时月月就没想到买子是一村之长也一定在场。突跳在月月脸上的冲动在看到公公之后,马上变成一种不自然的讪笑,就像刚刚放苞的菊花遭了严霜耷拉脑袋。月月说哦,是……分家。买子不答话而是问话,你上哪去?月月说上后川补课。于是,林治帮向西,买子月月向东,在张守山醉眼惺忪的目光中走出街屯。
月月因为走在买子前边,迈步时腿像一个失灵的圆规,落点与想象有很大的落差。因为在一个人目光的包围之中,她还感到后背有种被火烧烤了的感觉。而买子却被月月穿着连衣裙的苗条身影吸住目光,买子起初很想说话,说从屯里过来好几回了都没见到你。可是当月月优雅、飘逸的身段装进他的眼仁,买子感到喉嗓喑哑,他的叙述过去的话语在马上就要跃过喉口时,被现时的激动生硬地抵了回去。自从当上村长,买子仿佛一个从浅水湾游进水库深处的鱼,整个身心被一汪厚重的水域覆没,讨论村工业、研究治理小流域、计划发展庭院经济,深游徜徉的沉实完全不似一缕孤烟在草房小院门口升腾的飘忽。月月的给予令他无比骄傲,令他做什么都有奔头。当他夜晚沉静下来,默默去打捞那个使他骄傲的形像,月月消失在夜晚里的身影就重叠了庆珠乳白色的身影,就成了买子白日走街串巷隐藏在灵魂里不被发现的追逐。月月随风飘动的裙裾在自行车的三角架间一舔一舔,为两人默契的哑言奏着无声的音乐。屯街的路伸进一排墨绿的苞米丛林间。乡路寂静无声,他们相互能够听见对方并不均匀的呼吸。到了通往买子家的岔路口,月月突然感到车子沉了下来,任她怎么推也推不动。月月没有回头寻找原因,她的身体里的战栗,让她清醒地预知即将发生的一切。自行车轻轻地离开了月月,像一只小燕子飞上了头顶。买子举着自行车,离开时脚步急促而迅速,让月月误以为一跃之间掠进了苞米地。停顿一会儿,见买子并没进苞米地,而是向东崖口家的方向挺进,月月才迈步跟上。
不再黏腻的流风拂动了歇马山庄山野田地间的庄稼叶子,润泽的闪亮响动着一派秋季的语言。此时此刻,在有庄稼密布的乡下,隐私仿佛裹进苞米叶里的米虫,正纵情地自语着爱、爱怜和欢愉。进到屋子之后,买子几次抱住月月都被月月猛力推开。月月推开买子并不是反对买子的亲近,而是故意压制着欲望的冲击,用长久的盯视来识别买子情感的质量——在犯罪感被意外的相遇驱逐出境之后,贮存已久的思念一下子洪水一样冲进月月心灵的土地,月月看到它们在过去的日子里如何翻滚着席卷着她的生活,而今又是如何深刻、强烈地震撼着她的灵魂,在跟在买子身后小狗一样踽踽前行的时候,她曾想到她宁愿为之死去。月月对自己的了解使她在向往已久的四目相对的时刻,突然生出一种丈量对方情感深度的欲念。痴心的月月无法知道,当欲望之火点燃男人,感情早已失去应有的真实,对于女人,爱情原本就是谎言,或者说,只有真切地表达谎言才是真正表达了爱情。月月端正着瘦成一溜长条但仍不失圆润的脸,久久地读书一样读着买子黑黑的肌肤上,那双黑黢黢的小眼睛。小眼睛诉说着激动、热情,小眼睛诉说着调皮和贪婪。因为月月制造了距离,买子不得不把热情的贪婪变成语言,我爱你月月,买子说。买子的脸上释放着原始的冲动,开阔的前胸汇聚一团浓浓的潮气,我真的爱你月月。买子又说。当月月看到火一样自燃自烧的买子将火苗猛烈地拨向她,天知道那叫人怎样的天塌地陷。月月闭上眼睛,集中精力向体内感受那股被火苗燎出的、回肠荡气的热流,感受心里身外的漂浮。买子跨越距离再次搂住月月,隔在月月买子之间的哪里是距离,简直就是一道岩浆爆发的豁口,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