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春风不度玉门关(3)
一卒。”
“客官,洪老大说你当年是刘三公花一两银子从大街上买回家的娃儿。你的乳名是不是叫狗儿?”
“我的乳名叫宝儿不叫狗儿。你是啥子人,你问来问去要哪样?”
“你到底是不是刘管代?”
“是。我就是刘管代。你要哪样?”
船工冷笑起来,“你若不是狗儿就没得话说了。刘管代,就是你在桐岭关杀了我爸爸和我哥哥,苍天在上,我今天是替父兄报仇来找你讨命的!”
话音未落,暂编陆军第十七镇第一步兵协第二标第一营管代刘振武,只觉得胸膛里一阵冰凉,一把锋利的匕首在满目夕阳中刺进他的心脏,他连一个字也来不及说,当即仰倒进滔滔东去的江水中。这船工站在船边,对着跑过来的人们大喊:“冤有头,债有主,这个刘管代在桐岭关杀了我的父亲和哥哥,我们冤家路窄碰在一条船上,我今天是为报杀父杀兄之仇!和你们没得关系!洪老大,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拖你下水!你转告刘三公,杀他儿子的人叫岳新年。我就是那个官府追捕的天义军右将军岳新年!洪老大,多谢你送我到下江来,如果不死,我们后会有期!”
说罢,岳新年纵身一跃,跳入洪流,眨眼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船目瞪口呆、惊魂难定的人们。壁立千仞的峡谷夹持着湍急汹涌的江水滔滔东去,满峡谷浩荡的风声水声。风帆饱满的木船高举着那首千年古诗飞流如箭。
莽莽大荒中,夕阳落照,大江无语。洪老大的帆船像一只仓皇无依的孤鸿。
八月二十三日这一天,像是有谁发出了命令,成千上万头牛,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向银城。无论通衢大道,还是山间小径,到处都可以看见涌流的牛群,脚步杂沓地朝着一个方向汇集。顶着斗笠穿着草鞋的牛贩子们,浮现在牛群的前后,手里挥动着大半用不着的竹条或树枝。这些竹条和树枝不像是驱赶的鞭子,更像是招摇的旗帜。柔和的晨光中,牛群迈着平静安详的步子,哞哞的相互召唤着同伴。好看的弯角和庞大的身体,在轻微的碰撞中灵敏地保持着相互的间距。偶尔会有谁退出行走的队伍,悠闲地停在路边,把一泡又黄又热的尿雍容大度地撒到草丛里,然后再旁若无人地汇入到伙伴们中间。在灰黑色的水牛队伍里,偶尔也夹杂着黄牛鲜亮的身体。今天,它们用不着留恋路边的青草,因为临出发前它们已经足足地吃饱了嫩草,喝足了清水,又到堰塘里舒服地滚了澡。今天听不到恶声恶气的斥骂,更不会被打得遍体鞭痕。今天听到的都是夸赞和奉承,看到的都是笑脸。它们知道今天是自己的节日,它们知道今天自己才是银城真正的主人。银城春秋两季的牛市确实犹如盛大的节日。春市以鸡鸣镇为主,所买卖的大都是泸县、叙永、江津、涪陵、万县等地的下江牛,其中最为著名的是永川的大架牛。秋市以高山场为主,所买卖的大都是洪雅、夹江、大小凉山和云贵来的上川牛,其中最为著名的是筠连的凤山牛。因为春秋两市是最大的牛市,按照三、六、九的集期规矩,春秋两市就把三月和八月的二十三、二十六、二十九三集合一,开市三天。每年在这两镇牛市上做中间商的“牛行户”们,都要推举出一位“客长”做整个牛市的首领。由这位大家推举的客长,对一切纠纷、协议做最终的调解和裁定。为应牛市的需要,镇上除了长年修建几十座牛棚而外,所有的茶、酒、饭、旅店铺,和所有的空余民宅都要用来接待来客。因为赶来交易的牛太多,两镇周围的村子也成为牛群歇脚的地方。所有的牛棚里要事先准备足够的鲜嫩青草和饮用的净水。镇边的河湾、池塘都留给牛们来轮流滚澡。每逢春秋牛市开市的前一天,由推举出来的客长率领牛行户们,专程到银城牛王庙焚香跪拜,诵念祷文,祈领香火迎接回镇,供奉到牛王牌位前,请道士专门照看香火,开市期间昼夜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