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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劈破玉
说:“它比‘老鳖喝油’灯亮堂多了,咋个找不着灯捻儿?”

    汽灯高高挂起时,广场上早已挤满了h大学师生和教工家属,他们都坐着自带的小板凳等候演出。村寨内外的农民拥挤在广场两边的夜色里,烟袋锅一明一灭地闪着光亮。我八岁了,已经是h大学附属小学三年级的学生。父亲有意要我学习山里娃子的野性,总是鼓励我挤进农家小伙伴的行列。我已经学会了爬树,就跟农家小伙伴高高骑在树杈上,接受了“先锋派”戏曲艺术的启蒙。

    我记得,演旦角的“大腕儿”是外语系的一位男生,姓张,密司特张。他善于打乱时空,大打出手,一出场就会来一个“碰头好”。那一晚演的是《樊梨花征西》,由他饰演樊梨花。我不知道樊梨花要去哪里征战,总之是遇到了一道关隘,跳出来一员黑脸战将,激战数回合,樊梨花的大刀不幸脱手,只好用西洋拳法代替,包括直拳、刺拳、勾手拳,用拳台上使用的“兔步”腾挪、跳跃,久战不胜,只好向黑脸战将求和,用豫剧“二八板”或是“流水板”唱道:“我送你一个‘小粉包’,再送你一盒‘大胜利’。‘小粉包’,‘大胜利’,再叫你一声亲爱的。”接下来是一句英语:“Darling (亲爱的) ! ”作飞吻状。村民们都望着戏台发愣,知识阶层却轰然大笑,热烈鼓掌。父亲也欢畅大笑。我只会在树上跟着傻笑,奋勇鼓掌。

    我对这段唱词之所以永志不忘,是因为它一度成了h大学的校园歌曲。上了中学的大哥告诉我,“小粉包”、“大胜利”都是当时的名牌香烟,也是奉送给h大学两位“校花”的绰号。但我不记得此剧演出时张贴过卷烟厂家的赞助广告,密司特张是不是私下拿了一笔广告费呢? 待考。

    紧接着,又推出了一位“笑星”。“笑星”是国文系学生,大高个儿,背微驼,一副憨厚相,农民观众都说他是“糊涂捣”。他总是在正式节目中间穿插上场,头戴辣椒状尖顶红毡帽,挂白胡子,有点像西方的圣诞老人,穿的却是打满补丁的道袍式长衫,腰束草绳,作苦不堪言状,只念不唱:

    “山崖上有个红薯,摘下来是萝卜。

    下到锅里是葫芦,端到桌上是夜壶。”

    全场轰然大笑。

    “笑星”木然不笑,用横步颠踬行走,念“莲花落”:

    “初八、十八、二十八,老两口商量种黄瓜。

    锅台角上掩个籽儿,案板底下发个芽。

    擀面杖上拖个秧,影门墙外结个瓜。

    看着是个大西瓜,劈开是个老南瓜。

    吃到嘴里泥鳅味儿,吐出来是个癞蛤蟆。”

    又是一场哄笑,我又跟着傻笑。

    从乡下来我家做家务的干娘听了,连说:“错了,错了!后几句原本是‘下到锅里大白菜,舀到碗里面疙瘩。吃到嘴里凉粉味儿,吐出来是黄豆芽。”她嗔笑道:“瞧这傻老汉,他咋把恁好的东西都给糟踏啦?”

    父亲却大为赞赏说:“谁说西方才有‘荒诞派’?你瞧,纯属我们中国中原地域的‘荒诞派’艺术早已诞生了嘛!存在的偶然性、命运的不可知、因果关系的不可测,都得到了深刻、生动的表现,是乱世所生的感慨呀!”

    骑在树杈上的我听不出深奥的哲理,只知道跟着傻笑。后来我年岁渐长,屡次看到种瓜者得刺、种蒺藜者得瓜的现象,才想起那位“笑星”所言不谬。他毕业后却当了历史教师,爱作翻案文章,与史书相悖,后被辞退教职,不知去向。

    皇天有眼,让父亲在这个小戏台上发现了“劈破玉”的线索。

    一个唱曲子戏的“草台班子”从南阳那边越过老界岭来潭头演出。一位风流绝顶、雅俗共赏的旦角主演了一出《胡二姐开店》,博得了h大学知识阶层与潭头民众的一致好评。父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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