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却的纪念(2)
澜在晓井村戴在小侉子手腕上的那块表。“我不会上弦,硬拧,给拧断了,对不起,你的表早就停了,放在我这儿好长时间了。”小侉子说着,将表放在了桌子上。紧接着,小侉子又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江远澜的白衬衣,她像看稀罕珍贵之物一样赞叹道:“你的衬衣多白啊,你以前为什么不穿白衬衣给我看呢?你上次来我们村就应该穿上白衬衣,气一气我们村那帮坏小子,他们谁也没有这么白的衬衣,你的白衬衣比初生的小羊羔还白哎!”
江远澜拿起表,叹口气用胆怯的声音请求道:“就留在你那儿好吗?”
“一条围巾足够啦!”小侉子说完,咬着细白的牙齿,甜甜地笑了。
“你不问我来喜城做什么吗?”小侉子问道。
江远澜眼睛中闪过一道火花,但马上熄灭了:“你是来找我算账的!我知道,你一定会找我算账的!”
“算算算,算你个大头鬼!你能不能离数学远点儿?”小侉子疾眼瞥了一下江远澜凄苦不堪的表情,好像他刚和她发生完不愉快的口角似的,她觉得他又误解她了,她的心中除了呵护还是呵护,除了慈爱还是慈爱,除了温情还是温情,她轻声说:“我是来和你告别的,我要走了。”
“我们之间需要一次重要的谈话,”江远澜与其是说给小侉子,但更像是说给自己。他的眼睛里出现了那种聪明的绵羊或山羊发病后所具有的惊骇、驯顺的神色:“你走了,你走了……”小侉子没想到江远澜的声音一下子那么疏远、那么冷漠,她赶紧说:“让我们永远在一起的话我对你说过了,我给你的那个小荷包还在么?我在那个小荷包上留了话给你的呀!”
江远澜点点头,长出一口气:“那是为了忘却的纪念!”
为了忘却的纪念!
小侉子一下子被这句话给震撼住了!她急了,她语无伦次地用哭腔对江远澜说:“我现在不能嫁给你,是我经济上没有独立,不,不是,不是经济问题,是我年龄……我要到明年十月份才够法定的结婚年龄呀!”
“你说什么?!”
“对不起,我一直骗你,骗……”
江远澜突然失控似的双手打着自己的脑袋,小侉子骇得一个劲儿地往后退,她用尖锐无比的声音叫道:“江老师!你别急,你等我,等我……”
绝望中的江远澜抬起泪水纵横的脑袋,凄然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明白了,但你不想知道我多大岁数吗?”
“你就是一百岁,一千岁,一万岁我也会嫁给你。岁数对我并不重要,至少对我还不如看见你穿白衬衣更重要,你穿着的这件白衬衣比什么都重要,都好,都让我心花怒放。你答应我,以后,收到我的信要当天回信。”小侉子按照自己的思路,任性又莽撞地命令着:“你送我到火车站,我要你送我。”
屋外大雨瓢泼,喜城这一年,把百年的雨都用尽了,雨下到后来,犹如泄洪一般,寸尺之外,雨雾朦朦,雨烟茫茫。
……看到江远澜拿起钥匙锁门时,小侉子突然感到心慌意乱起来,她注意到江远澜的脸色是那样苍白,他握钥匙的食指和中指被烟熏得焦黄,她一下子夺过了江远澜手中的雨伞,她说:“伞打得!伞是打不得的!”说着,她把江远澜推到了床边,她把两只手按住几次欲站起来的江远澜说:“我不让你送我,我要让你接我!到了那一天,你一定要来,还穿着这件白衬衣,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