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却的纪念(1)
对小侉子说:“快趁热喝了哇。”小侉子抬手推开了,她的心口像塞了一团污羊毛,她从旅行包里掏出一对鹅黄色的提花枕巾和一件的卡中山装,用从来没有过的低沉的声音说:“我和家里彻底闹翻了,我是回来和江远澜结婚的啊!你们瞧瞧,这是我给他买的结婚礼物,我走了还不到三个月,怎么了,这一切怎么了?我不过走了三个月,而且我给他写过信的。”
郭局长把黄羊木烟斗塞到了小侉子手中,他对小侉子说:“这个烟斗虽然不值几个钱,但是它是我死去多年的老伴在我们结婚时送给我的,我把它送给你,是求你救救江远澜,喜城中学不能再死人了。你就是活在今天的左伯桃。”
如玉一样润的黄羊木烟斗握在小侉子手中是烫的,但她的心不知为何冷成了一块冰。这件礼物犹如德利布的《珐琅眼睛的姑娘》芭蕾舞剧中,市长交给少女葛萨莉亚的那一束能说出人秘密的麦穗。小侉子觉得郭局长摄走了她的灵魂,她也愿意给予的灵魂。只是她并不希望是他人摄走自己的灵魂,而应该是自己古道热肠奉献出自己的灵魂,作为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理应自己献出来的,他人来取,意义已经完全不同了。想到这儿,她脱下了已经穿了四、五年的那件洗得已经发白的中山装,向杨美人借了一件俏色的衬衣,杨美人不情愿地说:“人家那是办喜事的衣服,你穿不吉利哩。”小侉子便把那一对枕巾和新崭崭的的卡中山装推到杨美人面前说:“换!总可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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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公安局的路上,小侉子买了一包最好的牡丹香烟和一盒火柴。郭局长千叮咛万嘱咐的那套话让小侉子觉得酸腐,郭局长先是讲了“羊左”的故事,后说了苏武,小侉子对丁年奉使,皓首而归,老母终堂,生妻去帷,此天下所希闻,古今所未有过的苏武牧羊牧到头来,换回羊毛一样白的头发的事迹感到羊膻气,感到一人一命,感到人的力量不过是一根羊毛的力量。
小侉子顶着浓厚的乌云,走过十字街。黑翅膀的雁群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忽而聚在一起,忽而排成一道弯弯曲曲、柔柔软软的曲线,叫着,叫着,在深灰色的天空中飞翔。那一刻,小侉子甚至闪过像雁子飞走的念头。
包局长见到小侉子时一愣,她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这位在喜城已经成为新闻的人物:她那结实修长的双腿,闪现着青春光泽的小麦色肌肤,她那纯真无瑕的清纯脸庞和那似乎永远用不完的旺盛精力,无拘无束的眼神、乌油油的黑发、肉嘟嘟圆鼓鼓的嘴唇都鲜亮得罕见,她上穿一件浅粉色短袖上衣,下穿一条比芭蕾舞《红色娘子军》女战士穿的短裤还要短至少两寸的黑色凡立丁短裤,短裤紧紧贴合着臀部,勾勒出圆润俏拔的线条,更为惹眼的是小侉子用粉色的晴纶毛线及粗的黑棉绳合股绞成一根新颖的腰带,且在腰胯处打了一个蝴蝶结,她脚穿一双黑翻毛便靴,同样也是浅粉色的尼龙袜子的袜口上还镶着两条白色的花边。她一进来,就龇着珠贝般闪亮的牙齿傻笑,她还微微地朝包局长点了下头,张口就脆脆地叫了一声:“阿姨好!”
包芬芳对漂亮年轻的小侉子抱着一种极为复杂的心情,她对她的豆蔻年华,她的美丽,她引起的回头率,引惹起的下流话题,感到若想平息,并不艰难,艰难的是:她内心对于江远澜的偏袒,是复杂的。这倒不是源于喜城中学全体教师的联名上书恳求放人,郭局长以及地委、县委主管教育的副书记的“招呼”足够压力,而在于,她明白她对江远澜的偏袒,是建立在毁灭一个少女名誉乃至一生上的。传播在喜城的流言蜚语来自哪一股暗流她比谁都清楚!始做俑者是她的远房表妹夫贾校长,一个性功能丧失两年的男人。
一会儿是江远澜可怜巴巴缩在墙角的模样,一会儿是远房表妹对她哭哭啼啼的泪脸,两个都是羊羔。就在这两张画面交替浮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