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旧潮流
道有垓下之危,他可以避免其灾,后来取得天下。真可惜,古今有多少名将、英雄不信命运,徒然以力抗衡命运。’他这样说了开场白,引用孔明、刘玄德、关羽、张飞等对抗命运之愚来说明。然后说,胡先生的脸上充满杀气的晦气,大概最近遭遇厄运险丧一命,但因为祖先的余德和胡先生自己的积善,因此免于灾厄。但是灾厄尚未完,要避免其厄运的方法-他说到这里停顿一下,以庄重的语气说,便是置二房之妾。
相士又说:‘让我拜见一下令夫人之相,双方都对照,才能够完全下判断。’胡文卿欣然让在一旁的妻子给看相。妻子顺从地听丈夫的话。相士说:‘夫人是百万富婆之相,但是显露出不能独占丈夫之相。否则,胡先生身上会有危难降临。“子午一冲”,今年正进入子运,一运走五年,不容易渡过。胡先生真是双妻命。’相士直言这样论断。
既然这样被断定,阿茶便看开了。何况丈夫纳妾,是社会上常见的事,她也不觉得有多大的痛苦。不知怎么她想起了跟纳妾关连的种种事情。阿茶以童养媳妇嫁到胡家来是十一岁的时候。当时的胡家是虚有其名的名望家,事实上家境贫困。虽然有土地的收入,但仅够付利息而已。她十六岁结婚,依然要劈柴或帮忙农事晒稻谷。其后,胡文卿的医业发达,土地的价值也上升,仅六、七年便还清债务。胡家的再兴,村人都说是由于阿茶的福禄。
阿茶从结婚至今已经二十五年了,她从没有一次跟丈夫一起回娘家,也没有到街上去看戏,阿茶也从没有想到自己是幸福或不幸。每日,从大清早就工作,疲倦了就休息,然后再工作。这阿茶终于不得不思索,是她的丈夫认识了阿玉之后的事。她怀念那什么都不必想的从前的日子。但是,阿茶最后想到自己有二男一女,即使死了,也有儿子给她端香炉,有女儿拿火把到坟墓,阿茶这样想着,从烦闷中解脱了。胡老人对于儿子要纳妾,并没特别反对态度,默默不表示意见。倒是长男志刚对于父亲的纳妾持反对态度。但这阿三对此也有智慧,他授予胡文卿计策:把志刚分家时应得的‘长孙田’多分配几甲地给他,以安抚这不满的长男。就这样,第二房夫人阿玉,便娶进了胡家之门。时代虽然变化了,但其反面社会依然如此不断重复。太明有时放假从学校回家,对家庭的这种变化不习惯,感觉无法融合。这是因为他对于家里产生的这种变化,观感太过于悬殊。例如他仿效当时前进的知识分子的风潮,把辫子剪了,成为光头,剃成光头的脑袋,还残留着辫子之痕的圆圈,爱嚼舌根的家伙便给他取一个‘石灰矸’的绰号。老人们则以‘身体发肤不可毁伤’的原则,认为断发等于断头,非难断发的做法。还说若照古时候的习惯而言,断发是对通奸者的一种私刑。
太明是以自己的意思剪去辫子的。断发后第一次回家时,母亲阿茶看了:‘太明,你这样子,死了会见不到祖先呢。’她绝望声音颤抖地说着,流下眼泪。哥哥志刚半嘲弄地脱下太明的帽子向大家介绍,妹妹连声说:“难看啦!难看啦!‘阿玉都待在里面,除了吃饭时以外,很少探出头来,而太明从学校回来时,她却像亲人一样的照料他。但是太明对于自己不在家的期间成为家庭里的一员的别人,无法亲近。总之,他和家庭之间产生了一种断层。他感到有一点无法弥合,放假照例回家一趟,看望了父母后又立刻回学校。而那无法填补的空虚,他以求学问求知识来充实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