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抵抗觅生机懦夫立志 相逢谈旧事村女牵情
了。这个时候,她一个人在屋里玩那小人儿打秋千的座钟呢。”士毅想了一想道:“既是四爷不在这里,我就不进去了。”女仆道:“少奶奶早就说了,你来了,有事安排你做呢。你去罢。”士毅也不知何故,到了这时,心里头自然有三分怕小南的意味,既然她说了有事安排着做,怎好不去?只得走到那间房门口咳嗽了两声。大概小南在屋子里玩得迷糊过去了,屋子外面,尽管有人咳嗽,她却并不理会。士毅本待冲进屋子里去,又不知她现时在屋子里正干什么?万一撞见有不便之处,现在小南的身分,不同等闲,那可是麻烦。还是昨天老门房提醒的话不错,我是同门房打过替工的人,现在还是忍耐一点,把自己的身分不要看得太高了罢。于是伸手连敲了两下门,接着喊到:“少奶奶在屋子里吗?”小南答道:“老洪,你怎么这时候才来?我真等急了啦。快进来。”士毅推着门走进去看时,只见小南拿了一本连环图画书,躺在睡椅上看,高高地架起两支脚,并没有穿鞋,只是露着一双肉色丝袜子来。她那旗袍衣岔开得很高,只看见整条大腿都是丝袜子,而没有裤脚。加之这屋子裱糊得花簇簇的,配着了碧罗帐子、红绫软被,真个是无往而不含有挑拨性。士毅到了现在,也许是刺激得麻木了,只睁着大眼,板了面孔望了她,并不说一句别的话。小南放下一只脚来,把睡椅面前的皮鞋拨了两拨,笑道:“老洪,把我这双皮鞋,给我拿去擦擦油。”士毅道:“你怎么不叫老妈子擦呢?”小南睁了眼道:“我爱叫哪个擦就让哪个擦。”士毅道:“我并不是你雇的男女底下人,怎么专要我做这样下贱的事呢?”小南坐了起来,将手一挥道:“你敢给钉子让我碰吗?好!你给我滚开去?”士毅道:“你是小人得志便癫狂!我告诉你,你父亲让你气得出了家了,你母亲也哭得死去活来,王孙让人抓去了,大概也是你刁唆的,现在……”小南道:“现在要轮到你……”士毅也不和她辩论什么,掉转身就走,到了楼下的时候,却听到小南哇的一声哭了。心里想着,不好了,这惹出了个乱子,四爷回来,问起根由,一定要怪我的,怎么办?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呆了没有主意。不一会儿工夫,老妈子拿了一双皮鞋和皮鞋油过来,交给他道:“洪厂长,少奶奶是个孩子脾气,你胡乱擦一擦,哄着她一点就是了。”士毅接了皮鞋在手,踌躇着翻弄几下,回头一看,两个院邻都在月亮门外张望呢。红了脸将皮鞋一摔道:“你说她哭什么?她老子当和尚了,她不哭吗?”再也不踌躇了,立刻就向街上走去。恰有一辆汽车挨身而过,汽车上坐着陈四爷呢,向他招了两招手,那意思叫他到小公馆里去。士毅又发愣了,是去呢,还是不去呢?去呢,必定要受四爷一顿申斥,别的没有什么问题。不去呢,恐怕这个厂长有些做不稳。自己一面走着,一面想着。脚下所走的路,既不是回到陈四爷小公馆去,也不是到工厂去,更不是到会馆去,糊里糊涂的,就这样朝前走着。心里依然是在那里计算不定,是向小南陪小心呢,还是和她决裂呢?若是和她决裂了,干脆就把那厂长辞去,免得他来撤职。但是把厂长辞了以后,向哪里再去找出路呢?
他心里忙乱,脚下不知所之地走着,就到了十字街头。只见一堵空墙下,拥挤着一大群人。有一个青年,穿了青年学生服,手上拿了一面白布旗子,高高地站出了人丛之上。他后面还有一幅横的布额,是两根棍子撑着,大书特书爱国演讲团。士毅一向为着饭碗忙碌忧虑,不知道什么叫做国事。虽然有人提到,他也漠不关心。这时候,心里正徬徨无主地想着,觉得在这里稍等片刻,去去烦恼也好。于是远远地站着,且听那人说什么?忽然之间,有一句话打动了自己的心,乃是忍耐、慈悲、退让,这不是被欺侮的人应该有的思想。这好像是说着了自己。于是更走近两步,听他再说什么。那人又道:“这个世界,有力量的人,才能谈公理。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