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回 航海倚英雌更谋捷径 弃家付儿辈独隐名山
倒了一杯茶喝着。燕西道:“我看你倒很是无聊的,不如早搬开去,这一颗心,还算是平安了。”凤举道:“那是什么话?”说着,倒了一杯茶,随便地喝着,然而他脸色很有点犹豫,对于燕西这一句话,似乎有点射中心病了。便端起茶来,喝了一杯,才很从容地道:“凡事总不能呆看了。”说着,缓缓地踱出书房门去。燕西听他最后所说的这句话,简直莫名其妙,但是老大为人较为浑厚,他对于家产不会象老三那样,抱着什么浓厚的希望,而且他又最爱面子,向不肯使家里有一件不体面的事发现。上次家中解散佣人,他就暗中为难,后来母亲说是分家,他又明向老二反对。如今家中大势崩溃,他还有什么面子?假使乌衣巷这个大家庭还能维持的话,让他摊出一笔用费来,料着他还是真肯。他这两天起坐不安,当然系事实。他向来用着一个头等公子的身分,在社会上活动,家庭这样崩溃,未尝不是他的致命伤。这话又说回来了,自己又何尝不是公子的身分在外面活动?如今父死兄散,妻走子失,自己又有什么面子?不看别人,从前秀珠是如何将就自己,如今自己极力将就着她,她还不高兴。这样看来,一个人实在是不可无权无势。燕西如此想着,觉得向来受不到的痛苦,如今都感受到了。以后应当如何应付呢?去作和尚,那自然是一句气话,要成家立业,作官是无大路子,而且二三百元一月的薪水,更何济于事?此外,又绝没有可干的事了。燕西如此思想着,昏沉沉地躺在书房里,已经是过了一上午。到了吃午饭的时候,金荣来告诉,请他到老太太屋子里去吃饭。燕西皱了眉道:“我也懒到那里去吃饭,随便端两样到这里来就行了。”金荣站着呆了一呆,低了脑袋,许久说不出话来。有了一会,才低声道:“我的爷,你还不知道吗?现在就是开上房里一桌饭了,都在一处吃,厨房里现在就剩了两个人了。”燕西站起来道:“原来如此,那也好。”说毕,依然是在藤椅上很沉静地躺着。金荣道:“菜已开上去了,你去吃饭罢。老太太也知道你在家里,你去晚了,倒是不合适。”燕西想着,既是只有一桌饭,这倒不能不去,于是站起来,缓缓踱到上房去。
金太太外边的屋子里,临时加了一张圆桌,敏之姊妹,凤举夫妇,两位老太太,正团团坐下。还不曾扶上筷子,梅丽看到燕西进来了,连忙侧着身子,将靠近的一张方凳子移了一移,笑道:“你到这儿来坐罢,咱们兄妹亲近一回是一回了。”燕西不便说什么,含笑点着头就坐下去。敏之对梅丽丢了一个眼色道:“你这是什么话?难道咱们从此就天南地北,各走各的吗?”说着,脸又向金太太看看。梅丽会意,便不作声。金太太对于他们的举动,只当是不知道,将大半碗饭端着,用长铜勺子不住地舀了火腿白菜汤,向里面浸着。舀完了汤,用筷子将饭搅了一阵,看看桌上的菜,大半是油腻的,便皱了皱眉。佩芳一看,又是老太太心里有些不舒服了,不便在桌上多说什么,只是低头吃饭而已。倒是金太太先向着她道:“我已经定了这个星期六到西山去。今天已是星期四,明天你们搬,来得及吗?”燕西插嘴问道:“为什么到西山去呢?”金太太道:“你就是那样铁打心肠吗?家里搬运一空,难道我在这里守着,就一点没有感触吗?我到西山去住几天,只当游历些时候。家里的事,就让敏之和二姨太结束。我要住到秋末再进城,那个时候在哪里住,再作打算。”燕西道:“西山的房子,还借着人家住呢。”金太太道:“我既然要上山去,自然早就预备好了,这个何待你说?”凤举看看全桌人的颜色,及看看母亲的颜色,便道:“你又何必到西山去?”金太太正吃完了那碗汤饭,将筷子一放,脸色一正道:“这是我的自由。”佩芳在一旁,就瞟了他一眼。凤举心想,这样碰钉子,老太太定是在怒气正盛的时候,少说话为妙,因之也就不说什么了。燕西许久不曾和家人团聚,这一餐饭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