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四回 救死动全家甘言解怨 怀柔施小惠妙策攻心
子,又有的是钱,那也不在乎。他读书倒向来不躲懒,本来他老子也不放松他,再有你来一比,他是有三分志气的人,也不能不好好地念起书来。这样下去,我想三年两年的,他就有指望了。自然事情是命里注定的,不过在命圈子以内的事,总还可以想法。姜太公还是八十二岁遇文王呢。为人发达,有迟有早。若是我们官保,为了你来了,就这样用功下去,说不定有个三年五载的,真把书逼出来了。不过有一层,听说现在不用三考了,论到做官,先要进洋学堂。我们大朝人,为什么要学洋鬼子?我想着,这件事不大好,还得从长商量。不过我姐夫的意思,只要先在家里把书读好了,为了做官,将来再进洋学堂也不迟。总而言之,管家的人,心里都是雪亮的,决不能委屈了你这一肚子文才。我话说到这里,真是一丝一毫也没有隐瞒,信不信就只好由着你。”说完,她才放下了水烟袋,去取一杯茶来喝了。春华始终是低了头坐着不曾哼出一个字。虽然大舅娘的话,有中听的,也有不中听的,可是自己总闷在肚子里,并不去驳她。大舅娘把那杯茶喝了,依然正对了春华,坐在那凳上。微笑道:“大姑娘,我这些话,难道没有一句中听的吗?你怎么不回答一个字。这里只你我二人,春分小呢,她懂得了什么,好歹你也该哼上一声。”
春华才道:“你老人家叫我说什么?唉!”大舅娘道:“我这些话,据我想,总也是你愿意听的。不过你为你初次进门,初次和我相处,总也许有点不好意思,我也就不向下说了。等你慢慢地想开了,再回答我吧。”说着,站起身来,将手掌遮了灯光,向窗子外看了去,笑道:“天都快亮了,我们还坐着谈,打算过年三十夜守岁吗?春分,你还是同姐姐在床上睡,我就在这凳上打一会磕睡便行了,有话明天说吧。”春华道:“你老人家那样办,岂不是折煞我。我也知道,你老人家,今天是不离开这房的,我们三个人,挤着一床睡吧。”大舅娘笑道:“我那女才子,我肚里的事,哪里会瞒得过你去。你说破了让我一床睡我就一床睡了。”她说着,和春分挤在一头,让春华一人睡在另头。
春华两整夜未睡早应该是精神不支,只是刺激得太厉害,人也就兴奋过了格,眼见窗户纸一律变成白色,另头两个人鼾声大作。心里想着,这两晚上的事,真有点神出鬼没,虽是自己的事,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眼见天色大亮,公婆起床,接着全家人都要来探听个虚实。到那时刻,自己若是难为情点,那就显不出是个敢作敢为的姑娘。可是什么都显着不在乎呢,话是由人去说的,他们看了我的样子,必定说我胆大脸厚,女大王也可以做。我没有什么了不得,反正是随时可以送命的人。只是我父亲这胃病不能再受气。若是让他听到了别人说我太不好,有了个三长两短,我的罪就更大了。心里如此想着,眼睛望着窗户纸是越发的变了白色,而且也就听到前面天井里,有了人的咳嗽声了。在这声咳嗽里,这倒想起了一个法子,往日在家中,每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不是装肚痛,就装咳嗽,今天就依然用这个法子好了。心里有了主意,就闭着眼睛来养养神,立刻脑筋里一阵纷乱,眼面前彼起此落的涌出了好些个影子,慢慢地到所有的影子一齐消灭,人好像是沉到了千丈深的大海里去,什么全不知道了。
等到自己耳朵边有了人声,睁眼一看,大舅娘同着婆婆都在屋子里坐着。同时也就看到了窗子外阳光很大,这不用说,已经到了中午了。于是将一只手按住了额角,一只手撑了床,慢慢地坐了起来。大舅娘道:“你若是没有睡够,你就再睡一会子吧。家里今天没有客。先是有几位客来了,我都代你辞走了,说你在昨日受了暑,身上不大舒服,都很相信,已经走了。”春华早编成了一个哑谜,自己还不曾找这机会说出来,人家一开口就把谜底给揭了,这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因之慢慢地伸脚下床,手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