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北雁南飞题签惊绮语 春华秋实同砚动诗心
词,都誊写在上面了。”秋圃道:“你一个手抄本子,也不过窗课而已,自己有这样胆大,就写上一个集字吗?”小秋道:“这原是自己写着好玩,并不给人看的。”秋圃道:“这也罢了,我问你这南飞两个字,是哪里的出典?”小秋听到父亲问起它的出典来,心中得意之极,便笑道:“这是《西厢》上的词句,你老人家忘了吗?‘碧云天,黄花地,西风起,北雁南飞’。”秋圃看到他那番得意的样子,就正了颜色喝道:“我忘了,我是忘了,你卖弄很熟,俯拾即是。我问你,把一部念得滚瓜烂熟,又有什么用?现在是什么时候,还用得着这一副佳人才子的脑筋吗?我为了自己在外面混衣食,没有工夫管你的功课,你一个人就胡闹起来!若是根据你这条路走去,好呢,能作几句歪诗,能写几个怪字,做一个斗方名士罢了。不好呢,就是一个识字的无赖流氓!我看你这种样子,心里早就不能忍耐了,你得意忘形,倒在我面前夸嘴!”小秋倒不料这件事无功而反有过,只得垂手站立着,不敢作声。李太太坐在一边,就在旁插嘴道:“也怪不得你父亲生气,本来这种书,糟蹋人家名门小姐,年纪轻轻的人,看这种轻薄书做什么?以后不要看这种书就是了,你父亲也犯不上为了这点小事和你生气。我要写一封信给你外祖母,你去取一张稿子来。”秋圃正色道:“太太,你又姑息儿子。我倒不一定和他生气,只是趁了这机会,我要和他谈一谈。”于是扭转脸来向小秋道:“我现在给你想定了两条出路,让你自己挑选。其一呢,我托督办写信,把你考进陆军小学去。(注:前清各省,皆有陆军小学,其课程则高于现实中学。)其二呢,省里有个农林学堂,办得也很不错,只是要小学的文凭才许考,这一层还得想法子。由这两个学堂出来,多少可以找一点实学,好去立身,你愿意走哪一条路?”小秋见父亲很诚恳地说着,便答道:“依我看,还是农林学堂好,一来是个中学,二来我的志趣,不想人军界。”秋圃点了两点头道:“你这话呢,我倒是赞成。只是有一层,如今学堂里,是不考究汉文的,若不把汉文根底弄好,跨进学堂门去,以后永远得不到汉文通顺:好在两个学堂招生,都在七、八月里,有这半年工夫,就在这里再读一些汉文吧:这镇市进乡去五里路,有个姚家村,村上的姚廷栋先生,是个名秀才,虽然不曾中举,只是为着科举停了,依我看来,他至少是个进士人材。而且他很懂时务,(注:彼时以有新学识为知时务。)你跟他去念书,一定受益。他现时在村子里.设了一个半经半蒙的馆.有二十来个学生,在这一方,很负盛名。”小秋听到要坐经馆,做八股功夫去,立刻觉得头痛,但是父亲这样婉转地说着,一定是下了决心让自己前去的,倒不能违拗。可是在这个维新的年月.还要从八股先生去研究经史,也是自己所不愿意的事,因之默默地站在一边.没有作声。秋圃道:“听到念书,你就像害了病一样,翻过年来十六岁,已经成丁了,还是这个样子,你自己不觉得难为情吗?现在是年底了,过了元宵,我便送你去上学,从今日起,把你那西厢记东厢记,南飞集北飞集都收拾起来。正正经经把读过的书理上一理.你若是到姚先生那里去了,比不上此地一些土生土长的学生,我看你害臊不害臊?”正说到这里,一个听差进来,向秋圃道:“吴师爷派人来说,现时三差一,请李师爷就去。”秋圃站起来笑道:“你去说.我就来。”李太太笑道:“你是高蜡烛台,照不见自己的脚下黑。这样教训儿子一顿,自己听说打牌,就忘了一切。”秋圃笑道:“这是在外面混差事的正当应酬,怎样可以不去?”他说着话.穿上马褂,也就走了。李太太也就正色向小秋道:“你父亲所说着你的话。都是正理。你怎样把上的话,都写到作文本子上去,实在也不成话:”小秋笑道:“哪里是呀?你老人家不知道:听说王实甫怍(西厢记》,写到‘碧云天,黄花地,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