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朗读
暂停
+书签

视觉:
关灯
护眼
字体:
声音:
男声
女声
金风
玉露
学生
大叔
司仪
学者
素人
女主播
评书
语速:
1x
2x
3x
4x
5x

上一页 书架管理 下一页
第十二章(1)
该补的补,该镶的镶。

    瑶表妹总结性地对我说:“七舅舅没人冲击他,固然是因为人缘好,无民愤。可最重要的还是他并非当权派,尤其重要的是,他是个政治白丁,他不是共产党员!”

    7

    但七舅舅终于还是受到了专门对他而来的冲击,那是在1969年“清理阶级队伍”的时候,我在北京接到了瑶表妹的信,她在信里简单地说:“原来七舅舅有严重政治历史问题——他1927年在江西脱党!现已被医院‘革委会’隔离审查。”所谓“隔离审查”,在北京当时俗称“办死班”——即被指定在一个不许回家的“毛泽东思想学习班”里交代问题,又借用托儿所的名词,叫做“全托”,要由家里人送去被褥脸盆牙刷牙膏粮票饭费之类的物品,非探视时间不许见面。我见信大吃一惊。我之吃惊倒还不在他的脱党,而在难以想像他那么一个人怎么会一度加入过中国共产党。

    8

    家里来的那位不速之客——来自故乡的女郎,坐在我面前,自称她是县委下面一个专设的县志委员会的工作人员,她具体负责县志中党组织的创建和发展史料这一部分的搜集、整理与记录成文工作。

    下面是我们的对话——

    女郎:我们给您寄出过好几次征集资料的信,都收到了吧?

    我:收到了。大概有三次吧。

    女郎:对,两年里一共三次了。您怎么不回我们一封信呢?

    我:当然,这不礼貌。可我也实在提供不了你们需要的资料。据你们来信说,我七舅舅竟是1923年入党的中共党员,而且还是县里第一届党支部的第一任支部书记,这真让我大吃一惊!可是,我比他晚生三十多年,又不曾长期生活在一起,我怎么会知道他的这些事呢?况且,他也去世十来年了……

    女郎:你母亲,你父亲,会知道他许多情况,难道你从来没听他们说起过?

    我:“文革”当中,1969年,七舅舅被当作“叛徒”揪出来的消息传到我们耳中以后,我才听父母,主要是我父亲,讲到七舅舅的一些往事……可是,那恐怕并不具有什么史料价值,因为你该知道,我父亲从来没跟七舅舅共过事,他讲的那些七舅舅的事,只有小部分是从旁观察得来的印象,而大部分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辗转相传的东西,恐怕变形得厉害,难以当作历史的……

    女郎:你父亲知道你七舅舅曾是县里第一届党支部的第一任支部书记吗?

    我:我想他并不知道,他从没提到过这一点。1923年的时候我父亲已经到北方求学,并不在故乡了。

    女郎:可是你七舅舅1924年也到北京来了,追随你爷爷。并且在1925年同你爷爷一起去了广州,投入了大革命……

    我:这我当然听父亲讲到过。但是你也该知道,大革命失败后没几年,我爷爷就去世了,我在那以后十多年才出生,根本没见过我爷爷,所以关于七舅舅追随我爷爷参加大革命的事,光凭听我父亲那么一说,能有清晰的概念么?

    女郎:当然。可惜你父亲和母亲也都过世了。我们修这段县志动手太晚了!不过你要是能提供一点从你父母那儿听来的资料,对我们多少总有点用处。

    我:这……

    9

    我很不愿意对那故乡来的女郎讲述从我父亲那里听来的一切。

    我很早就发现父亲不喜欢七舅舅。七舅舅被揪出来以后,父亲对七舅舅的鄙夷溢于言表。我不愿意转述这些更多的倒不是因为怕伤害了母亲一系的家族感情,而是因为怕人们误解了我的父亲,以为他是一个落井下石或者思维偏激的人。父亲对我讲到七舅舅的种种事情时,他的心情十分复杂,他潜意识深处激荡着的因子不仅繁杂而且相互撞击,而这又与他本人及他们
上一页 书架管理 下一页

首页 >四牌楼简介 >四牌楼目录 > 第十二章(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