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已初见端倪的幸福,从抽屉里取出那讲师的相片后又立即后悔要再装回抽屉,结果被三位同窗拉的拉拽的拽抢的抢,四个如花怒放的青春女郎尖叫嬉笑滚作一团,崩龙珍那情郎的相片到底还是让田月明她们三个抢了过去传递着观赏了一遍……但没有多久那相片就被崩龙珍流着泪咬着嘴唇烧成了灰烬,那时崩龙珍还并没有被反右斗争的浪涛所吞噬……她直到田月明她们都结了婚好几年之后,才总算也结了婚。
田月明却春心一释便有西人来接,两人一拍即合,虽然1950年以后他们分别上了两所各在一方的大学,相继毕业后又一个分配在北京一个分配在天津,但他们的爱情却在时间和世事变迁的考验中愈见浓酽与坚固。
唉,唉,那是些多么甜蜜多么浪漫的日子啊……
一个星期天,一大早田月明便到北京火车站去接从天津来同她相会的西人,西人从车上跳下来了,一头鬈曲浓密的黑发,一对在深陷的眼窝里炯炯有神的灰蓝色眼珠,宽肩细腰,双腿颀长,望见田月明便开心地一笑,颊上两个绝不能用妩媚二字形容而只增强着阳刚之气的酒窝,活脱脱一个东方版的泰伦·鲍华!
田月明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投入他的怀抱。西人重重地吻她的额头。这在那个年月是相当惊世骇俗的。好在侧目而视的北京人至少有一半以上以为西人是“外宾”,对于“外宾”自然就不好过深地腹诽了……
他们紧贴着走出车站,西人用健壮的胳膊紧紧搂定田月明丰满的肩膀。
田月明说:“舅舅舅母让我们去他们那儿,又做了好多好多好吃得要命的家乡菜!”
西人也深知田月明舅母的川菜手艺超过许多高级餐馆的大厨师,光她那泡豇豆和卤口条就足能令人垂涎三尺,但西人说:“不去。去了那儿,我就没法子吃你了!”
田月明开心地笑着,甩甩头发说:“鞠琴给了票,请我们下午去看他们的演出,他们有个男高音,独唱曲目里难得地有舒伯特的《小夜曲》,还有匈牙利的《瓶舞》估计也不错……”
西人不停步地搂着田月明往外走,说:“不看。我来是为了专门看你,只看你。”
他们走到车站外面,下起了小雨,田月明说:“怎么办?”
西人仰面哈哈一笑说:“什么怎么办,不办!”说着把身上的风衣一抖,把田月明连头带肩裹进风衣里,脚下不停地顶着雨走到了大街上,任雨丝落进他自己那浓密鬈曲的黑发中……
一对恋人就满不在乎地在雨中散步,他们不进商店,不去公园,就那么冒着雨一路走到了故宫外的筒子河边,雨小了,雨丝变成了眼睛看不清的雨毛,田月明就把头钻出西人的风衣,两人在筒子河边的大柳树下拥抱、亲吻,说许多临时想到的话,一忽儿互相抢着说,一忽儿都沉默下来,只以眼睛传递信息……
后来他们到东安市场里的吉士林西餐馆吃西餐。蔬菜色拉端上来以后,西人举起斟满白葡萄酒的玻璃杯说:“为了我们在天津共建一个天堂!”田月明用自己的酒杯同他那酒杯用力一碰,笑着呼应:“为了今后经常在起士林用餐!”
北京的吉士林西餐馆后来湮灭了。天津的起士林西餐馆一直存在到了今天。
3
天津市区有许多原来富人家的小洋楼,50年代后成了公产,当作职工宿舍,在其中一座三层的小洋楼里,婚后的田月明和西人安了家。西人把父母从重庆接了来,父亲算是天津一家公立大医院把他作为专家聘来的,医院为他和他夫人准备了两家医院提供的宿舍,面积不算小,条件以那个时代而论算是不错的,但作为独生子西人怕父母另住他处不便照顾,就在自己单位安排自己住房的过程中,把父母分到的公房同本单位掌握的公房加以了倒换,结果是在那三层小洋楼里,分到了整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