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儿酒气熏人,虽一身西服,可领带倚里歪斜,一副邋遢相。要是平常,他晚上会拒绝拉四个人,前头更不能让坐人;可是这晚他只想着再挣点儿钱,便也顾不得许多。他很快把车转到了二环路上,不久便接近了安定门外的天元俱乐部。
那一身酒气的搭客,上车后便不停地跟后面的几个娘儿们逗贫嘴,后面的三位则不住地还嘴、格格格笑;这都不去管他,富汉只是正襟危坐地开他的车。可是,当目的地即将显现时,身旁那主儿却喷着酒气,歪过头跟他说:“开车的!给个面子!我就十块钱!听清了吗?就十块!”
咿耶!邪门儿!背兴的事儿怎么全赶在今儿个了?富汉心里原本就架着干柴,那位去大山子的主儿往上撩了火星儿,他爆燃了一阵,还没燃尽呢,这位酒臭爷们居然又掏出把破扇子来扇火,他的心,便不免又轰地爆燃起来。
他听清了那无理的话,却暂时不予理睬。直到停在了天元俱乐部门外的马路边上,才正颜厉色地跟那小子说:“看好表上的价!你该给多少给多少!”
车停后,坐在后头的三个女的便开门下去了。好像有些个他们约好的人在那门前等他们,互相招呼着。坐在前头的那主儿却不下车,不仅不下车,还挤眼㖞嘴地说:“怎么着?给脸不要脸吗?跟你说了,我就给十块!就十块!”那主儿倘若真是拿出一张十块的票子来,也许倒是另一个局面了,没曾想那小子偏递给富汉一张一百元的大钞,硬要他找回九十块钱来,这就不是单纯的耍赖揩油了,这分明是拿富汉开涮,比抽他“耳刮子”还厉害!
富汉瞪着那主儿,差点儿就伸手抽过去了,可是闻见那主儿身上袭来的酒气,心里便先忍了一忍;且把对方看作是酒后无德的撒疯吧。他便接过那百元大票,按计价器上的数目,找回那主儿七十几块钱,还给开了张票。那主儿还嗷嗷地叫嚷着;这时车外那主儿的狐朋狗党已经把车围了起来,有的还几乎把头伸进车窗,叫骂着:“怎么回事儿?谁惹咱们大哥生气呢?”有的便用拳头擂击车顶……
富汉沉着地把找回的钱和发票递给那主儿,跟他说:“拿好!点点!下车吧!你不就是要到那里头玩玩吗?别跟这儿耽搁工夫啦!”
那主儿钱和发票倒是接过去了,却仍不下车,而是横鼻子竖眼地说:“怎么着?你不给面子?你跟我来这套?你他妈的不想活啦?!”
不想活了?有他妈那么严重?富汉正觉着这邪门儿也邪得忒离奇了,忽见那主儿从腰里拔出来一把匕首,明晃晃地就冲着他比划上了。
哈!富汉一看这情景儿,倒顿时平静下来了!
富汉并不是吃素的。说真的,对于擦黑时所遇上的那种知识分子或公务员,他富汉还真是心中无数,他万没想到那人碰上突发情况会那么样地贪生怕死,早听人说过知识分子一类的人大多是嘴硬心酥,占上风时得意忘形,一旦陷入危机便惟求自保、丑态百出,今天算是得到一回印证。对知识分子虽不甚了了,但是对眼前的这号人,他富汉可是一见撅屁股,就能知道会拉出什么屎来!
富汉原本便在下层社会里混,这方面感性的积累已属丰厚,再加上这一二年常受老豹点拨,更增加了不少的理性认知。他记得老豹说过,如今社会上已是“什么蝲蝲蛄都有”,具体来说,有“红、黄、蓝、白、黑”五道,还有“混、赖、讨、偷、盗”五渣。什么是“红道”?就是专干“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见血营生,社会上早有传说,什么出多少钱,可以雇人打断仇人一条腿、弄瞎一只眼,出更多的钱,甚至能索仇人的命;老豹说其实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并不是想报私仇的人都能拿着钱找到“红道”,更不是“红道”成天地给人报私仇放血赚钱。不简单,怎么个复杂?老豹没再说,富汉也还没见到过“红道”上的人,也许见过,但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