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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是新年。
小卓死去之后这短短的一个多月,璟把自己折磨得不成样子。暴食催吐又复发了,并且从未那么严重过。当她再次想起小卓,就觉得内心被掏空了。她的二十几年似乎什么也没有做,没有生活过。她开始用大量的食物把自己填充起来。然而她的胃已经很不好,那么多的食物根本无法消化,她吃下去便会很难受,于是只能用催吐的办法令自己舒服些。她开始不断地吃了吐,吐了再去暴食的循环。沉和一面要替璟去料理小卓的后事,一面又要来照顾璟。
璟已经具备一个暴食症患者的各种病状。脸虚肿自是不必说,身体也胖了很多。嘴角下巴生满了粉刺——那是因她呕吐时的胃酸侵蚀到唇角所致。手背上有划伤,那是她抠喉太用力弄破的。沉和曾经查过资料,对暴食症的可怕和顽固亦了解一些。暴食症其实已经是抑郁症的一种了,它是一个走进去便很难走出来的圈子。人会不断在这个轮回中耗损自己,胃酸还会腐蚀牙齿,牙齿亦会慢慢掉去。而胃的功能会越来越差,食道亦会出血。在小卓的事情发生之前,璟已经基本戒除了暴食催吐的恶习,沉和一直都在细心观察,不让她有机会复发。
除夕夜下大雪。沉和给璟穿上厚实的衣服,领她出去看焰火。孩子们已经把公园的中心广场占领了,他们都很勇敢,亦不知疲倦,整块天空被他们填得满满的——倘是天上的人想要拨开云雾,探出头看看人间亦不可能,璟暗暗想。她便很反感那些烟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你不要绝望,我陪着你,你的病肯定会好。沉和拥着她,帮她捂住眼睛。
璟轻轻地说:我觉得我和丛微越来越像了。我开始幻听,耳朵里有小卓上楼梯的声音——唔,你不知道的,在我们从前的家,楼梯很窄,好像是空心的,踩上去会特别响,小卓的鞋子是我买的,运动鞋,很重的,小卓放学回来又背着大书包,他很累,走在楼梯上就是突突突的,特别地响……我能够分辨出来。
沉和拍拍璟的背,又箍紧了一下手臂,把璟更深地埋起来。璟却又挣脱出来说:我不仅幻听,还会有一种破坏欲,感觉我想要去伤害小颜,我很想去抓住她的手臂,晃她的肩……你知道吗,沉和,那天我在医院外面看到她倒在雪地里向着我爬过来,心中有一种快感,我感到一种满足……
沉和安慰她说:你和丛微不一样,你瞧,你都知道那是幻听,是不真实的,你也知道控制自己不去伤人。
是的我知道声音都是假的。可是这样也许更糟糕。因为我明知道是假的,也不愿意没有了那声音。我不伤害小颜,但我心中会迁怒,也会连累别人。沉和,你很危险。沉和抱住她,哑声说:
我从前是打算只陪你走一段路的,那时我知道你是危险的。但是我不知不觉已经改变了主意。我决定就这样一路走下去,从那时候开始,我再也感觉不到危险了。
沉和搬来和璟一起住,形影不离地照顾璟。他们照旧一起打游戏,两个人坐在电视前面打通关,都出了一身的汗。但是只有沉和一个人摇摇摆摆,大喊大叫,璟像是固定在了坐位上,一动不动,失了神。沉和轻轻地唤她,她才慢慢回过神来,问沉和:又该吃饭了吗?
沉和已经学会做饭,并且煮汤的技术很棒。但是每一次璟无论吃什么都很机械,吃什么对于她毫无分别,并且她不会控制,就一直吃。然后她就开始吐。如果沉和拦着她,她就拼命地捶打沉和,又像是看透了一切似的说:你把我送去丛微的疗养院吧,我发现自己疯了。沉和,你不要不承认,我的确疯了,我知道。
沉和痛心疾首地说:你伤心,我很能理解,可是为什么你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弃了呢?失去了他,这个世上就没有令你留恋的了吗?
璟摇摇头,微微一笑:你不知道,沉和,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