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5:09
浅井爱丽的房间。
不知何时浅井爱丽已位于此侧,返回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床,脸朝天花板,全身纹丝不动,连寝息都听不出。这情景同我们最初来这房间时目睹的一模一样。有重量的沉默,惊人地密实的睡眠。波平如镜的思维水面。她仰面浮在那里。房间里全然见不到紊乱。电视冷冷地消失,返回月亮背后。莫非她从那个谜一般的房间里巧妙逃出来了?门顺利地开了?
没人回答这个疑问。问号轻飘飘的,连同夜的最后黑暗被冷漠的沉默吮吸一空。作为事实勉强得知的,只有浅井爱丽已返回这个房间的自己的床。就我们看见的范围而言,她终于得以平安无事地、轮廓丝毫无损地返回了此侧。想必在最后一瞬间逃到了门外,或者碰巧找到了出口也未可知。
不管怎样,夜间在这房间里发生的一连串怪事看上去已全部完结。一个循环得以达成,变异被彻底回收,困惑被遮上篷布,事物似乎复原。在我们周围,原因和结果相互拉手,整合与解体保持均衡。归根结底,一切都是在无从触及的深壑那样的场所展开的。在深夜至天空泛白的时间里,那个场所在某处悄然打开黑暗的入口。那是我们的原理全然无能为力的场所。谁也无法预见那个深渊在何时何地把人吞入,又何时何地吐出。
爱丽现在已无丝毫迷惘,端卧于床的正中继续酣睡。她黑色的头发散成优雅的扇面,在枕上扩展出无声的意蕴。早晨的临近已经可以作为气息感觉到,夜色最深的部分已然逝去。
果真是这样的吗?
5:10
“SEVEN ELEVEN”便利店内。高桥肩扛长号盒,以认真的眼神挑选食物——返回宿舍睡一觉醒来时吃的东西。店内无其他顾客。天花板扩音器中淌出菅止戈男③的《炸弹果汁》。他挑了装在塑料盒里的金枪鱼色拉三明治,又拿起一盒软包装牛奶,同其他的比较日期。牛奶是对于他的生活有重大意义的食品,任何细微地方都不能疏忽。
正当这时,奶酪架上放的手机响了。放在高桥前面不远处的手机。高桥皱起眉头,诧异地注视手机。到底谁把手机忘在这种地方了呢?往收款台那边看了一眼,没有店员。电话铃久久响个不停。无奈,他把银色小手机拿在手里,按下通话键。
“喂喂,”高桥呼道。
“逃不掉的,”男人劈头一句,“休想逃掉。哪怕逃到天涯海角我们也要把你逮回来。”
声音平板板的,仿佛照念印好的文章,没有感情那样的东西传来。对方指的什么,高桥当然完全摸不着头脑。
“喂,等等!”高桥加大音量。
然而他的话似乎根本没有传入对方的耳朵,打来电话的男人兀自以平铺直叙的语声继续说着,就好像往录音电话的磁带里录音。
“我们要敲断你的脊梁骨。我们也知道你的长相。”
“喂喂,你在说谁……”
男人道:“如果什么时候有人在什么地方敲你的脊梁骨,那就是我们。”
全然不知所云,高桥缄默不语。在冷柜上放了很久的电话在他手中凉瓦瓦的。
“你也许忘了,我们没忘。”
“所以说你弄错人了嘛,莫名其妙……”高桥说。
“逃不掉的。”
电话突然挂断,线死了,最后一句话被弃置在无人的海岸。高桥犹然盯视着手里的手机。男人口中的“我们”指哪些人呢?本应接电话的是什么地方的什么人呢?对此虽然茫无头绪,但男人语声那令人不快的、前言不搭后语的诅咒般的余音留在了他的耳朵里(耳垂变形的那只耳朵),手里有一种抓过蛇那样的滑溜溜的感触。
高桥想像着有人因某种缘由被若干人追赶。从打来电话的男人那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