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七月的一个下午,我带着铅笔和笔记簿逃出闷热的家——那幢日本式的花园平房。每到夏天,它就成了令人难以忍受的烤箱了。
骑着新买的脚踏车,让黄昏的晚风迎面吹拂,嗅着沿途不知名的草花香,望着群群归鸟,缕缕炊烟,最后,在无垠的碧海边停下。我是个爱海的孩子,只要到了海边,踩着软软的细沙,让浪花圈住我赤裸的双足,便有一种无来由的平静和喜悦。唯有在海边,我永远觉得自己是个长不大的小女孩儿,可以有无尽的幻想……有一两只海鸟低飞盘旋,切切悲鸣,我看的有些出神,竟莫名的感动起来,它们是迷途离群的孩子吗?找不着母亲?找不着家了吗?quot;家quot;,是多温馨甜蜜的地方。
自幼在宠爱和保护下成长,我不能想象,若没有一个可归属、得庇护的quot;家quot;,是多么凄凉?
打开小簿子,轻划下一个quot;家quot;字,我决定写一个离群海鸟千里归家的儿童故事。十七岁开始,我在报上执笔写了一连串浅显的儿童故事,专栏定名为quot;给小彤quot;,那年小彤刚满周岁,至今已有六个年头。虽然只是个地区性的小报纸;虽然小彤这两年才开始识字,但,想到专栏上六年来未曾改变的quot;给小彤quot;三个字,我的内心深处便涌起一股无法止息的力量。
灵感来的时候,我唯恐追不上它,正写得入神,远方突然传来童稚的呼唤:
quot;小阿姨!小阿姨哟——。quot;
我一惊,下意识的握紧铅笔,不可能,正念着他,就来了?我回头,夕阳下的沙滩一片柔和的金黄,依稀有几条长长短短的身影跳动着,我迅速站起身,立即分辨出,那跑的最快,喊得最大声的,就是小彤!我跑步上前,笑着迎他,想把他高举起来,可是,他实在太重了。
quot;哎哟!quot;我笑着吻他被汗水濡湿的圆颊,一边说:quot;小彤又长大了!quot;
小彤踮脚攀着我的脖子嚷嚷:
quot;小阿姨!我好想你!你为什么都不到我家来了?quot;
我笑着揉他密密的短发,对他说:
quot;小阿姨忙着写故事给小彤看啊!quot;
quot;我不看故事,只要看小阿姨!quot;
quot;呵呵呵!quot;我笑拧他的腮帮:quot;小嘴越来越甜啰!你乖不乖?有没有听话?quot;
他点头说:
quot;我是很乖!很听话!可是,没有用嘛!quot;
我疑惑的看他,他的笑意一下子消失了,取代而来的是心有余悸的、不应当属于他的严肃。
quot;爸爸妈妈还是天天在吵架。他们要离婚了——quot;我愣在那儿,无言以对,大姐牵着雪雪走来,雪雪挣开他母亲的手,小小的身子向我扑来,我抱住她,雪花似的柔软轻盈,一双无暇的大眼睛眨呀眨的盯着我瞧。我拂开她粉红面颊上细软的发丝,笑着问:
quot;雪雪,我是谁?quot;
quot;小姨姨!quot;童音软软的、甜甜的,蜜一样的漾开来。
我放下雪雪,看着小彤自己除去鞋袜,又费力的替三岁半的雪雪脱鞋。这才望向大姐,她依然装饰得华贵大方,但,薄薄的脂粉,根本掩不住眼角的疲惫与满面憔悴。
quot;怎么来啦?quot;我问。同时,发现萧亦珩,满面笑意的站在一旁,忙接着道:
quot;萧哥哥!你也来了?quot;
萧亦珩走进一些,他说:
quot;我到你家,正巧碧萦他们刚到,找不着你呢!我一想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