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月清(2)
好好的一个生日,眼看着搅得不成样儿了,韩子奇心乱如麻!
“拿着,拿着!”姑妈比谁都着急,又比谁都善于圆场,她不等天星说话,就按住新月的手,笑呵呵地说,“听见没有?你哥盼着你万事如意!好,好!这话顶是吉利了,你呀,就借你哥的那个皮实劲儿,瞧他,壮得跟头牛似的!”又瞅着韩太太说,“新月她妈,你说是不是?”
“呃,我倒没往这上头想,”韩太太见姑妈已经说到这儿,就只好下台阶儿,“新月,你就接着这个如意,赶明儿也长得像你哥这么壮,妈才高兴呢!”
陈淑彦听着不禁笑起来,她弄不清楚那只翠如意该属于谁,也不便插嘴,只是觉得如果新月壮得像天星,简直不可思议,可乐!这一乐,餐桌上的不愉快气氛就被冲淡了,重新活跃起来。
韩子奇惟恐在今天败兴,就打起精神,说:“新月,拿着这只翠如意!是你哥给你的,也是你爸、你妈给你的!按照我们玉器行里的说法,绿色,象征着青春、和平、朝气,这正是全家对你的心愿啊!”
新月捧着那只翠如意,感激地看着爸爸,看着哥哥。
韩子奇欣慰地笑了:“来,点上生日蜡烛!”
“哦,等一等,”新月说,“楚老师还没到呢……”
“噢?”韩子奇沉吟着,“老师那么忙,不一定来了吧?”
“不会的,”新月执意要等,“他说来,就一定会来!”
“这……眼瞅着天就要黑了,面得等到多会儿才能煮哇?”姑妈急于显示她的手艺,有些沉不住气了,她甚至在心里埋怨这个老师怎么什么事儿都来裹乱?当然,这话不能说,她可不打算在这个时候招新月不高兴。
门响了,陈淑彦跑去开门,来的正是楚雁潮。
“楚老师!”新月快活极了。
“楚老师……”所有的人都叫他“楚老师”,好像他是大家的老师。
“韩伯伯,韩伯母……”楚雁潮彬彬有礼地和所有的人打招呼,没有为人师表的架子,好像他只是新月的一名普通的同学。现在不是在英语课堂,也不是在他的小书斋,而是在新月的家,面对着新月的父母和亲属,他不像平时那样自如,而有些拘谨,“新月同学,祝贺你的十八岁生日!同学们都……”
“谢谢楚老师,您请坐!”韩子奇对他十分客气,陈淑彦赶紧把椅子往他跟前挪了挪。
这一让座,就把楚雁潮说了一半的话给打断了。他本来想说:同学们都在准备期末考试,不能来参加你的……,现在一想,不妥,考试的事儿最好不要提。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旁边的空椅子上,说:“我代表全班同学来看你,同学们还让我带给你一点心意……”
他拿出一个纸卷儿,新月实在想不出那是什么。
楚雁潮把纸卷儿展开,那是一张从荣宝斋买来的洒金笺,上面用毛笔字工工整整地写着:
既来之,则安之,自己完全不着急,让体内慢慢生长抵抗力和它做斗争直至最后战而胜之,这是对付慢性病的方法。
恭录毛主席为王观澜同志题词,赠韩新月同学。
下面是十五位同学的签名,郑晓京签在第一个。一看那熟悉的字迹,新月就知道这是monitor的手笔,也只有她才会想出赠送这样的生日礼物,不知从哪儿抄来了没有收入《毛泽东选集》的这段话。
一家人都围过来看,新月轻轻地读着上面的字句,被同学们真诚的心意激动了。
“噢!”姑妈听了,颇感到荣幸,“敢情毛主席也在惦记着我们新月呢,都捎信儿来了?瞧瞧!”
这话把大家都逗笑了。
楚雁潮把一个大硬纸盒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新月同学,这是我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