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空气里残留的那缕体香,他感到亲切幸福。他在这种幸福感中蒙碕地睡去了,很快他又醒了,他觉得窝棚里有了异样,接着他看见柳金娜和两个人在窝棚里厮打着,接着他又看见朱长青手下的人,焦灼地围着窝棚转圈子。他意识到了什么,抓过枕下的枪,那是杨家的枪,他尖叫一声冲两个正和柳金娜厮打的人冲了过去。很快他便和那些人厮打在了一起。
这时,窝棚外突然响了两枪,和谢聋子厮打在一起的人,顿时住了手,兔子似的向回跑,朱长青站在窝棚外骂着:“你们这群骚狗,两天不见女人就熬不住了。”
谢聋子扶起地上的柳金娜,帮助柳金娜穿好被撕扯下来的衣服。“畜生,他们是畜生。”他说。柳金娜哭着。他知道自己的亲人受了伤害。他摸过枪就要冲出去。柳金娜一把把他抱住,他又一次体会到那种母亲似的爱抚,他哭了,哭得淋漓尽致。
郑清明听到了野葱岭方向的枪声时,他已经往回赶了。天亮的时候他回到了野葱岭,他走回自己窝棚时,便什么都明白了。他站在野葱岭的山坡上,窝棚里有不少探出来的脑袋望着他。他骂了一声:“杂种。”这时正有一只麻雀从头顶上飞过,他举起了枪,枪响了,麻雀像片破布一样掉了下来。那些探出的头又缩了回去。朱长青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朱长青说:“兄弟,对不住了,都是我没管好弟兄们。”
郑清明什么也没说,走进了自己的窝棚。
朱长青长吁了口气。
日本大佐北泽豪有一个习惯,每天早晨起床后,不洗手,不洗脸,拿着喝水的杯子,接着自己的第一泡尿,尿盛在杯子里,仍温热着,上面浮着一层细碎的沫。北泽豪便闭上眼睛,幸福地把杯里温热的尿喝了。这是他二十年前来中国上海时,跟一个中医学的。从那时起,他每天早起,总爱把第一泡尿喝下去。
喝完尿的北泽豪情绪很好,勤务兵帮他端来洗脸水,水里面仍结着冻碴,刚来大金沟那几日,他无法面对这种冰冷刺骨的水,他伸手试了一下,很快又缩回来了。最后,他是耐着性子,捧起了那水,往脸上试了一次,又试了一次。没想到水冷在外面,却热在里面,他凡是用冷水洗过的地方,都火辣辣地散着热气,让他非常愉快,从那以后,用结着冰碴的水洗脸洗手,成了他一大乐趣。北泽豪洗过脸,便穿戴整齐,绕着院子跑步,皮靴用力地踏着雪,发出“咕嚓咕嚓”的声音,北泽豪便一路在这声音的伴奏下不疲不倦地跑下去。
潘翻译官也起床了。潘翻译官的裤腰仍挽着,腰里便显得臃肿不堪,潘翻译官袖着手,站在门槛外面,一直看着北泽豪跑步。他目光随着北泽豪健壮的身影,一圈圈在院子里转动。
北泽豪终于停下来,微喘着向潘翻译官走来,他看着潘翻译官说:“潘君,你们中国真大,二十年前我在上海,那里没有雪,和这里一点也不一样。”北泽豪说完,便仰起头,陶醉着望头顶的天空,天是晴着的,并不蓝,有些灰。
潘翻译官平淡地说:“日本也不错,那里也有雪。”
北泽豪从远方收回目光,冲潘翻译官笑一下问:“你喜欢中国,还是喜欢日本。”
潘翻译官说:“当然是中国。”
北泽豪愣了一下,马上又笑了,拍了一下潘翻译官的肩说:“潘君,你的很诚实。”
两人一起进屋,桌上摆着一副中国象棋,每天这时候,北泽豪和潘翻译官都要下一盘棋。下棋,也是北泽豪二十年前在上海学的,他自己曾对潘翻译官说:到中国来他学会了两样东西,一个是中国话,另一个就是下中国棋。北泽豪不知为什么,对象棋情有独钟,每次他见到一个中国人,便要下棋。当然,和他下得最多的是潘翻译官。那一天,他又和潘翻译官摆好棋子儿,北泽豪抬眼望了一眼潘翻译官后道:“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