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舍一夕(又名:四个孩子和一个夜晚)
,就答了一声:
“‘知道啦。’
“一会儿,又是:
“‘你老们,起来解手时多走两步噢,别尿湿了我这疙瘩毡子,我就这么一块毡子啊!’
“‘知道啦。’
“一会儿,又来啦:
“‘你老们,起来解手时多走两步噢,我就这么一块疙瘩毡子!’
“‘知道啦!你怎么这么噜苏啊!’
“‘我怎么噜苏啦?’
“‘你就是噜苏!’
“‘我怎么噜苏?’
“‘你噜苏!’
“两个就隔着门吵起来,越吵越凶。外面说:
“‘你敢给爷出来!’
“‘出来就出来!’
“那汉子伸手就要拉门,回身一看:所有的人都拿眼睛看住他,一起轻轻地摇头。这汉子这才想起来,吓得脸煞白——”
“怎么啦?”
“外边怎么可能有人啊,这么个大草滩子里?撒尿怎么会尿湿了他的毡子啊?他们都想,来的时候仿佛离墙不远有一疙瘩土,像是一个坟。这是鬼,也是像他们一样背了一块毡子来割莜麦的,死在这里了。这大概还是一个同乡。
“第二天,他们起来看,果然有一座新坟。他们给他加加土,就走了。”
这故事倒不怎么可怕,只是说得老九和小吕心里都为了个客死在野地里的只有一块毡子的河南人很不好受。夜已经很深了,他们也不想喝茶了,瓜子还剩一小撮,也不想吃了。
过了一会,忽然,老九的脸色一沉:
“什么声音?”
是的!轻轻的,但是听得很清楚,有点像羊叫,又不太像。老九一把抓起火枪:
“走!”
留孩立刻理解:羊半夜里从来不叫,这是有人偷羊了!他跟着老九就出来。两个人直奔羊圈。小吕抓起他的标枪,也三步抢出门来,说:“你们去羊圈看看,我在这里,家里还有东西。”
老九、留孩用手电照了照几个羊圈,都好好的,羊都安安静静地卧着,门、窗户,都没有动。正察看着,听见小吕喊:
“在这里了!”
他们飞跑回来,小吕正闪在门边,握着标枪,瞄着屋门:
“在屋里!”
他们略一停顿,就一齐踢开门进去。外屋一照,没有。上里屋。里屋灯还亮着,没有。床底下!老九的手电光刚向下一扫,听见床下面“扑嗤”的一声——
“他妈的,是你!”
“好!你可吓了我们一跳!”
“丁贵甲从床底下爬出来,一边爬,一边笑得捂着肚子。
“好!耍我们!打他!”
于是小吕、老九一齐扑上去,把丁贵甲按倒,一个压住脖子,一个骑住腰,使劲打起来。连留孩也上了手,拽住他企图往上翻拗的腿。一边打,一边说,骂;丁贵甲在下面一边招架,一边笑,说。
“我看见灯……还亮着……我说,试试这几个小鬼!……我早就进屋了!拨开门划,躲在外屋……我嘻嘻嘻……叫了一声,听见老九,嘻嘻嘻嘻——”
“妈的!我听见‘呣——咩’的一声,像是只老公羊!是你!这小子!这小子!”
“老九……拿了手电嘻嘻就……走!还拿着你娘的……火枪嘻嘻,呜噫,别打头!小吕嘻嘻嘻拿他妈一根破标……枪嘻嘻,你们只好……去吓鸟!”
这么一边说着,打着,笑着,滚着,闹了半天,直到丁贵甲在下面说:
“好香!煨了……山药……煨了!哎哟……我可饿了!”
他们才放他起来。留孩又去捅了捅炉子,把高山顶又坐热了,大家一边吃山药,一边喝茶,一边又重复地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