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
1947年考利昂家族同五大家族之间的战争,对双方来说都是耗费很大的。加上警察方面想解决警官麦克罗斯基一案而向各方施加压力,这就使问题更复杂化了。警察局的执行官蔑视那些保护赌博和其他罪恶活动的政治上的实权人物,这种现象是罕见的,但在这个案件中政治家也束手无策,就像对军官不执行上级命令的一支横冲直撞的、到处洗劫的军队,参谋部也束手无策一样。
这种无保护状态,对考利昂家族的伤害并不大。考利昂帮的大部分收入是主办赌博,而在这个帮控制之下的彩票赌博,遭受的打击特别惨重。经营这类活动的接待员、收款员给警察一网打尽了,照例受到中等程度的打击,然后再记入档案。甚至有些庄家的秘密地点也被查了出来,也都遭到袭击。钱财损失惨重,那些庄家在他们自己的权限内都是叱咤风云的人物,都纷纷向司令诉苦;司令把他们的怨言带到家族会议桌上。但是,仍然无能为力。赌博庄家得到的答复是要他们转业。当地男人中有单干的猛士得到许可,可以接管哈莱姆地区的摆赌活动。哈莱姆是这一行中最能赚钱的地区,他们摆赌场不是集中在一处,而是分散在各处,到处流动,因此警察想要抓他们也困难。
自从警官麦克罗斯基死后,有些报纸就登载他同索洛佐牵涉在一起的故事。报纸公布证据,证明他在死前曾收到了几大笔现款。这些故事全是黑根编造的,情况也是他提供的。对这些故事,警察局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但是很见效。警察当局从密告者们那里,从接受考利昂家族定期津贴的警察那里得到情报,说麦克罗斯基本来就是个流氓警察。问题不是他接受了钱或正当的贿赂,而是他接受了最脏的赃款,接受了坑害人命的钱和贩卖毒品的钱。就警察道德来说,这是不可宽恕的。
黑根知道:警察相信法律和秩序达到了可笑的天真的程度。他们对法律和秩序的信任胜过民众对法律和秩序的信任。法律和秩序归根到底是警察汲取权力的魔泉,汲取个人权力的魔泉。他们对个人权力的珍惜,同所有的人对个人权力的珍惜是一样的。可是,他们对民众,始终有一种郁积的愤感。民众是他们保护的对象,同时又是他们掠夺的对象。作为接受保护的对象,民众就显得忘恩负义,不安分守己,还没完没了地提出各种要求;作为被掠夺对象,民众却又显得滑溜溜的,而且很危险,诡计多端。一旦有人被警察抓住,警察所保护的社会机构就会发挥其全部威力,企图把他们捕获的人骗出来。这里,幕后操纵的是政客。对罪大恶极的强盗,法官总是宽大地给以缓期执行的判决。各州州长,甚至美国总统本人,因为认定受尊敬的律师们没有为罪犯争取到无罪释放的宣判,所以经常发布大赦令。这样过了一段时间警察也就学乖了,为什么他就不应该接受流氓递过来的钱?他更需要钱呀。还有他的孩子,为什么他的孩子就不应该上大学?为什么他老婆就不应该到物品贵重的商店去买东西?为什么在寒假时他本人就不应该到佛罗里达去晒晒太阳?总而言之,当警察就是玩命的,这种说法并非开玩笑。
但是,警察一般是绝不会接受肮脏的贿赂的。他可以接受些钱,让赌注登记人去营业。他也可以从一个不愿意事前买好停车票和超速票的人那里接受些钱。他可以允许打个电话就去的妓女和等客上门的妓女揽生意,当然要拿一定的报酬。这类恶习是人的本性。但是,通常他不会接受赃款而放纵贩毒、武装抢劫、强奸、谋杀以及其他各种大逆不道的罪行。在他们看来,纵容这类罪行有损于个人威信,因而是不能允许的。
谋杀一个警官简直等于弑君之罪:但是,当麦克罗斯基是同臭名昭著的麻醉剂贩子在一起时遭谋杀的这一事实传得满城风雨之后,当麦克罗斯基是谋杀罪的共谋嫌疑犯这一事实变得满城风雨之后,警方想采取报复行动的情绪也减退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