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3.1
为并没有将稿费用来贴补她们那个一穷二白、百业待兴的家。在长达多年的时间里,叶莲子仍然得为节省每一分钱而操劳,仍然领导着老老小小三个女人,度着困苦的日子。
有次春节,叶莲子竟然只买了三只虾,“这是因为你妈妈当了作家,要照以前,咱们连三只虾也买不起啊。”叶莲子如是说。而且那样地物尽其用。
虾头和虾皮包括虾脚熬了汤,虾肉剁进了饺子馅,还对禅月说:“只能剁成饺子馅,不然咱们三个人一人一日就没了。”至于燕窝、鲍鱼、鱼翅那样的东西,从来不敢问津。
禅月在对待如何挖掘三只虾的最大效益上,没有叶莲子的热忱和单纯,只是深思熟虑地沉默着。吴为的稿费呢?
胡秉宸那副露手掌的棉线手套怎么办?
只穿一件薄薄的小棉袄,在冬天呼啸的西北风里和吴为一起走街串巷。走着走着,千疮百孔的棉袄里子翻了下来,垂吊在棉袄后摆下,白色的棉花变为黑灰,一块块板结着,又用白线一片片穿缀起来,很像小孩子的屁帘或一只绵羊尾巴。胡秉宸自己也笑了,沾沾自喜地说:“我自己补的。”
“贫农也不过如此,实在应该扔了,要不送进阶级教育展览馆。”吴为一再敦促,“为什么不买件新大衣?”
胡秉宸不好说白帆不给报销;只推说出入有小车,用不着大衣。后来总算买了一件军大衣,没怎么穿用就进了医院。
烟瘾很大、气管炎又实在严重的胡秉宸,只能吸两毛钱一包的香烟,让吴为好不心疼。
看着吴为摆在面前的上等香烟,胡秉宸说:“我每天的吸烟费是两毛整,吸这样的烟怎么交账?”
“那就放在办公室偷偷吸吧。”
为了赶赴与吴为的约会,刮脸刀急匆匆剐破了胡秉宸的腮帮,难道不该给他买个日产电动剃须刀?
至于日后胡秉宸起诉与白帆离婚,吴为更是发疯一般,置禅月与叶莲子于不顾,将所有的稿费都拿去为他的离用品婚案疏通关系了。出版社很不理解吴为怎么穷到这个地步,刚一交稿就预支稿费,还号称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就像男人娇宠心爱的女人,吴为为胡秉宸一时的安逸或他的所想所望,不能说一掷千金,但将所有稿费倾囊而尽的情况还是有的。二者间有什么原则上的差别?
不要说对所爱胡秉宸,即便在与他人的交往中,吴为也总像个男子汉那样,包打天下,义不容辞。
叶莲子和禅月虽然看出这场恋爱不会有好下场,但因为爱吴为,只好迁就她对自己和对家庭的苛待,也从未对号称家庭支柱的吴为诉说过她们的窘迫。年老的叶莲子和年幼的禅月,无言地担待了吴为忽略的家庭职责,一任她在外面大逞英豪。叶莲子还好说,她是吴为的母亲,可连女儿禅月也迁就着吴为——她的妈妈。
一穷二白、水深火热的禅月和叶莲子,虽然不对吴为说什么,她们彼此也不议论这些,但是她们心里却不能不想点什么。
谁能说她们心里想点什么是不通情理呢?
至于禅月,就不仅仅是对吴为有所想法,简直对胡秉宸有了猜疑。
到了现在,难道还让叶莲子去卖血吗?!
禅月有数不清的理由不接受胡秉宸。胡秉宸为什么现在才来?!在吴为功成名就之后?不是“摘桃”又怎么解释?
胡秉宸忘记他和白帆联手写的那封信了?即便吴为忘记,禅月也不能忘记。
可是……既然妈妈对胡秉宸那样敬仰,爱得死去活来……瞎,只要她觉得好就行。
别看妈妈蹦来蹦去,换了一个男人又一个男人,实质上还是男人的奴隶。姥姥和妈妈都是男人的奴隶,那些男人,剥削着她们的精神、肉体、感情……难道她们看不出来?